【转帖*言情】饿羊扑狼
【转帖*言情】饿羊扑狼
在家从父也就罢了,现在还想逼她出嫁从夫,呸!门都没有,
她可是个有理想、有抱负,准备做个行侠仗义的伟大侠女耶
怎么可以认命地跳进婚姻的"陷阱",
终日在温柔乡中滚来滚去呢?
可她爹爹竟偷偷地帮她找好了对象,
想"嫁"她个措手不及,
嘿嘿!好在她天生聪明难自弃,
七早八早就看穿了她爹的"雕虫小技",
赶紧趁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身怀所有的"家当",
相中一个粉顺眼的"倒楣哥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悄悄爬上他的床,
打算给她来个"霸后硬上弓",
然而,美色、元宝都自动送上门了,
他居然还"闹别扭",迟迟不肯"动手",
气得她口不择言,
"你……你真不是个男人……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手舞足蹈"地给拽上床……
她可是个有理想、有抱负,准备做个行侠仗义的伟大侠女耶
怎么可以认命地跳进婚姻的"陷阱",
终日在温柔乡中滚来滚去呢?
可她爹爹竟偷偷地帮她找好了对象,
想"嫁"她个措手不及,
嘿嘿!好在她天生聪明难自弃,
七早八早就看穿了她爹的"雕虫小技",
赶紧趁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身怀所有的"家当",
相中一个粉顺眼的"倒楣哥哥",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悄悄爬上他的床,
打算给她来个"霸后硬上弓",
然而,美色、元宝都自动送上门了,
他居然还"闹别扭",迟迟不肯"动手",
气得她口不择言,
"你……你真不是个男人……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手舞足蹈"地给拽上床……
楔子
夜色迷蒙。梆打三更,整洁幽静的客栈东厢右边的客房中,一扇门悄悄打开一条缝,娇小的人影迅捷地闪身而出后,旋即关上。
朦胧的月色中,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从她婀娜的身材和头上的云髻钗影,约略猜出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家。
沿着墙边暗影,娇小人影闪闪躲躲地来到左边厢房最外面的那一间,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似乎毫无动晚,连鼾声都没有,因此.学人家舔湿手指,在窗纸上挖了个小洞望进去……
好极了!乌漆抹黑一片,啥也没看!嗯!真不知道那些做贼的是怎么摸黑偷东西的?就不怕在伸手不见五指下踢翻尿壶吗?她边暗自哝着.边轻轻推开窗子,一提气,纵身跃入房内。凭借着些微月光,她依稀可见一些简单的桌椅布置,可再往里些就啥也瞧不见了。
她屏息着靠在墙边不断的深呼吸,在心里头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紧张、不要惊动任何人,她仅此一次机会,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做好心理准备,才开始蹑手蹑脚的摸黑往应该是床铺的方向直直走去。
当她撞倒凳子时,她忍不住抱怨:这简直是陷阱嘛?明天早上记得要建议掌柜的把凳子都挪到墙边放着。当她碰到桌边时.又不自觉地嘟囔起来:"为什么我不是猫?"每弄出一个声音.她便嘘一声警告自己,然后嘀咕两句.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在静夜中可以传得老远,害她的心脏得几乎要跳出喉咙口,短短几步路犹如千里远。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她终于来到床边。
为了要先确定她没有摸错空房,所以在深吸一口气后,她伸长两手开始往床上摸去……嗯……棉被……凸起物……再往上爬……结实的胸膛?!
妈呀!他醒了!她倒抽一口冷气。闪电般的缩回手捂住自己差点尖叫出声的嘴,瞪大双眼努力往前看,在一片乌黑中,只见两点寒星闪烁,那冷戾的寨芒如利刀般投射在她脸上。她不自觉的咬紧下唇,咕哝一声,咽下口水后,这才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两锭元宝放在床头。
"这……这里有两……两锭元宝,如果你愿意……你……我们……那个睡……睡觉……呃……我给你……"那两点寒星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除了她紧张急促的呼吸声外,毫无回音。
她不由得皱起眉,再次咬了咬唇后,才不情不愿地再掏出另一锭元宝。"好吧!哪!再一锭,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了,这样应该够了吧?"见对方依然无声,她所有的大气忍不住开始往上冒。"喂!你总得表示一下吧?是不愿意,还是钱不够呀?我是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是多少啦!但三锭元宝巳经不少耶!再说,元宝自动送上门来,你舍得往外推吗?你……你真不是个男人……啊!"有力的五指倏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床上拽去,眨眼间,她便已"手舞足蹈"地跌到床上,且姿势可笑地趴在一个人身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尖叫抗议,就又来一个天旋地转的大翻身,她被那个修长健硕的身躯结压得牢固不能动弹,湿濡温热的唇旋即紧紧堵住她的惊呼,而她下意识的挣扎,并未能阴止住对方大胆地探进她袍衫肚兜内的大掌。
直到她终于想起她来这儿的目的,才放弃挣扎,由着对方在她身上亲来吻去、捏来捏去,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唠叼两句——"喂!记住,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必认识我,完事后,你就拿着元宝快快离开,咱们银货两讫,以后概无瓜葛,听清楚了吗?"半晌后——
"啊!好痛!好痛!放开我,不要了啦!好痛啊!不要了啦……"她哀哀叫着。
不过,没人理她!她不要,人家可正在兴头上呢!
"你……你还……好痛啊!干嘛弄得人家这么痛嘛!就不能轻一点吗?"她没好气的抗议。
对方仍是不理会她,谁教她是自动送上门来的。
"呜……好痛啊!呜……你服务不好,呜……扣你一个元宝!"她哀怨的说,最后还不忘要讨价还价一番。
朦胧的月色中,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从她婀娜的身材和头上的云髻钗影,约略猜出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家。
沿着墙边暗影,娇小人影闪闪躲躲地来到左边厢房最外面的那一间,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似乎毫无动晚,连鼾声都没有,因此.学人家舔湿手指,在窗纸上挖了个小洞望进去……
好极了!乌漆抹黑一片,啥也没看!嗯!真不知道那些做贼的是怎么摸黑偷东西的?就不怕在伸手不见五指下踢翻尿壶吗?她边暗自哝着.边轻轻推开窗子,一提气,纵身跃入房内。凭借着些微月光,她依稀可见一些简单的桌椅布置,可再往里些就啥也瞧不见了。
她屏息着靠在墙边不断的深呼吸,在心里头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紧张、不要惊动任何人,她仅此一次机会,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做好心理准备,才开始蹑手蹑脚的摸黑往应该是床铺的方向直直走去。
当她撞倒凳子时,她忍不住抱怨:这简直是陷阱嘛?明天早上记得要建议掌柜的把凳子都挪到墙边放着。当她碰到桌边时.又不自觉地嘟囔起来:"为什么我不是猫?"每弄出一个声音.她便嘘一声警告自己,然后嘀咕两句.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在静夜中可以传得老远,害她的心脏得几乎要跳出喉咙口,短短几步路犹如千里远。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她终于来到床边。
为了要先确定她没有摸错空房,所以在深吸一口气后,她伸长两手开始往床上摸去……嗯……棉被……凸起物……再往上爬……结实的胸膛?!
妈呀!他醒了!她倒抽一口冷气。闪电般的缩回手捂住自己差点尖叫出声的嘴,瞪大双眼努力往前看,在一片乌黑中,只见两点寒星闪烁,那冷戾的寨芒如利刀般投射在她脸上。她不自觉的咬紧下唇,咕哝一声,咽下口水后,这才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两锭元宝放在床头。
"这……这里有两……两锭元宝,如果你愿意……你……我们……那个睡……睡觉……呃……我给你……"那两点寒星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除了她紧张急促的呼吸声外,毫无回音。
她不由得皱起眉,再次咬了咬唇后,才不情不愿地再掏出另一锭元宝。"好吧!哪!再一锭,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了,这样应该够了吧?"见对方依然无声,她所有的大气忍不住开始往上冒。"喂!你总得表示一下吧?是不愿意,还是钱不够呀?我是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是多少啦!但三锭元宝巳经不少耶!再说,元宝自动送上门来,你舍得往外推吗?你……你真不是个男人……啊!"有力的五指倏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床上拽去,眨眼间,她便已"手舞足蹈"地跌到床上,且姿势可笑地趴在一个人身上。她甚至没来得及尖叫抗议,就又来一个天旋地转的大翻身,她被那个修长健硕的身躯结压得牢固不能动弹,湿濡温热的唇旋即紧紧堵住她的惊呼,而她下意识的挣扎,并未能阴止住对方大胆地探进她袍衫肚兜内的大掌。
直到她终于想起她来这儿的目的,才放弃挣扎,由着对方在她身上亲来吻去、捏来捏去,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唠叼两句——"喂!记住,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必认识我,完事后,你就拿着元宝快快离开,咱们银货两讫,以后概无瓜葛,听清楚了吗?"半晌后——
"啊!好痛!好痛!放开我,不要了啦!好痛啊!不要了啦……"她哀哀叫着。
不过,没人理她!她不要,人家可正在兴头上呢!
"你……你还……好痛啊!干嘛弄得人家这么痛嘛!就不能轻一点吗?"她没好气的抗议。
对方仍是不理会她,谁教她是自动送上门来的。
"呜……好痛啊!呜……你服务不好,呜……扣你一个元宝!"她哀怨的说,最后还不忘要讨价还价一番。
第一章
邓县位在豫境边,是个不算小的城镇,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物产名胜,但因为处于鄂境到豫境时的必经官道上,所以来往的旅客商贾众多,城内生意大多为大小饭馆、客栈,和镖局、钱庄等。
其中比较特殊的是,邓县内的勾栏院和赌场都设在楼船里.一问花舫在右,一问赌舫在左,皆停泊在流经邓县城外的湍河沿岸。
湍河之水在这秋日的季节里虽枯竭了一些,却不影响它的美丽,碧绿色的水流悠悠东流,衬着两岸的烟笼林陌,隐约重叠,并点缀着几只翱翔在河面的飞鸟,有着令人神往的幽静清雅。沿着湍河,经过花舫往下游走,就在岸边儿不远处,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仙迹山,这座山不大,也不雄伟,但却有着另一股灵秀的味道。
在山边儿有两座相连的青砖瓦房,舍旁几方小菜圃,数只母鸡带领着小鸡仔到处啄食嬉戏。此刻,一名中年妇人正在屋前晾晒衣物,一身的粗布衣裙却掩不住她天生的秀美气质,她身旁还有一个小小的胖男娃,正拿着小竹枝猛往地下挖。
"胖胖,又在挖什么啦?"
"虫虫,虫虫。"
胖胖仰起小脸蛋,开心地咧嘴笑着,中年妇人也回望着他笑,同往常一般忍不住在心中暗赞着:好漂亮的小娃儿!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是张如粉雕玉琢般的俊俏五官,浓黑人鬓的双眉,搭配着大而澄澈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小巧微嘟的红唇,尤其是额心那颗豆大的红痣更是显目慑人。人见人爱的俏模样儿和顽皮可爱的性子,总让见着他的人忍不住要把抱他、亲亲他,再积极一点的还想认他做乾儿子呢!所以,到现在为止,胖胖己有六个乾娘了呢!
"挖虫干什么啊?胖胖,要是搞得一身脏,待会儿你娘回来又要骂人了!"
胖胖用小手指着鸡群。"给小鸡鸡吃,小鸡鸡要吃。"
中年妇人摇头笑道:"它们自己会找吃的,不用你忙活了。去洗洗手吧!你娘该回来了。"
胖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亲,所以,尽管他满心的不情愿,还是嘟着小嘴儿去洗手了。
望着他摇摇摆摆的小身躯,中年妇人忍不住又笑了,唉!在是让人爱极了的小东西。
中年妇人晾完衣服,拿起空篮子,才一转身,便看见自远处走来的窈窕身影,她回头瞧瞧那洗手洗着洗着便开始玩起水来的胖胖。
"胖胖,甭洗了,你娘回来罗。"
顶着一身湿,胖胖跳起来欢呼一声,便向娘亲跑去,"娘,娘……"摇摇晃晃的小身子在半路还摔了一坟,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爬起来就继续往前冲,"糖葫芦,糖葫芦!"
那是一个俏丽迷人的年轻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粉绿丝带扎着侧梳的坠马髻,相当俏皮可爱,粉绿色的劲装里在娇小玲珑的身躯上,更显得英气逼人、活力十足。只见她踩着两只小蛮靴,快走两步后,双手一捞,便高高的举起胖胖,让他腾空飞旋。
"胖胖,想不想娘呀?"
"想,想!"胖胖咯咯大笑着。"想娘,好想,好想嘎!"
冷水心笑着收回手,搂住那胖嘟嘟的小身躯,继而在那张惹人疼爱的小脸蛋上印下好几个香吻。
"你这张小嘴儿就会哄人!"她说着,解下系在腰边的袋子,从里头掏出一个纸袋儿。"哪!你的糖葫芦,娘可没忘喔!"
胖胖又是一芦欢呼,他抢过纸袋便迫不及待的将手往里伸。水心轻笑着将他放到地上,向中年妇人笑问:"霜姨,我不在时,这胖小子有没有惹什么麻烦?有就赶快说,我得在他吃糖葫芦前先揍他一顿。"
"行啦!这乖小子只曾搞笑,哪会惹什么祸!"中年妇人司徒霜笑道:"倒是你.这回又上哪儿去啦?"
水心在屋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托着双腮注视着舔食糖葫芦的儿子。"还不是老套.到庙里头烧烧香啦!再上街去买些胭脂花粉什么的。"
司徒霜也坐在另一张小凳子上,问:"没碰上什么麻烦吧?"
水心嗤了一声。"开玩笑!有我在会有什么麻烦?那些会惹麻烦的人早几百年前就被我教训过了,剩下的都是些老老实实的人,所以,谁还敢找本姑娘的麻烦啊!"
司徒霜瞧她那副嚣张模样,不由得深深叹息。"水心哪!不是我爱说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应该去做这种事.找个规规矩矩的人家嫁了才是正事啊!"
水心斜睨着司徒霜,"霜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志向,成为一个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女才是我最想做的事,嫁人?"她嗤哼一声,"下辈子吧!我才不要没事找个丈夫来管我呢!"
"就像我爹,前后的妻妾加起来也有五个,哪一个他不管到底的?那个不准、这个不许的,又说什么女孩子家,只能乖乖的待在闺房里做个贤妻良母,不能随便出门……"她翻了翻白眼。
"算了吧!都什么时代了?江湖上有那么多的侠女,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当侠女?
"司徒霜摇摇头。"瞧你说的,毕竟你们冷家庄还算有些名气嘛!妹夫的规矩自然就多了些呀!你好好的跟他说,或许……"
"门儿都没有!"水心轻哼。"我都央求过许多回了,可他仍是连一丝武功都不肯教我,要不是我自己这边偷学一点,那边又求哥哥们暗暗教我一些,才有了这身功夫。告诉你喔!大嫂嫁过来前也是个侠女耶!可她嫁过来之后,爹就不准她动武了,真没趣。"
司徒霜又叹了口气。"可你也不用为了要当侠女,这么不择手段吧?"
水心耸耸肩。"没办法,被逼上了嘛!"
司徒霜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好,所以只能叹气。
当今武林黑白两道之中,冷家庄的声势威信尚称响亮.而个性刚正古板的庄主冷苍雄,也相当爱惜这得来不易的名声.行事作为皆极为谨慎小心,只可惜他有一点根深蒂固的小毛病——重男轻女。
男主外、女主内是他所坚持的主张,因此,在冷家庄内,不能有随意动武的女人,尤其当三女水心向他要求学武时,他更是一口便回绝了。
一向仰慕侠女之流的水心,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以致活泼好动的她便偷偷学、暗暗练;然而,这样她还不满意,从她及笄之后,她便开始天天缠着冷苍雄要出门闯荡江湖,立誓做个侠女。
但常常她话还没完,冷苍雄便会噼哩啪啦的乱吼一气,不过,她只当它是耳边风般由右耳进左耳出,心中则暗忖着,若她满十六岁时爹亲还不肯答应,她便要逃出家门,自行历练去也。怎知,她的说服工作才开始进行没多久,大祸便突然临头了!
话说冷家二女冷玉心,原是许配给烈日堡的少堡主,谁知还没过门,冷玉心使与她的大师兄日久生情,不但互许终身.还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所以,当烈日堡表示要将媳妇迎娶过门时,冷玉心只好将事实真相告知父亲。
震怒冒火、暴跳如雷都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以冷苍雄的正直个性,当然不可能将已姓残花败柳的女儿嫁过去,更别提烈日堡的声望地位皆高于冷家庄.哪可能接受这种欺骗和侮辱。景后,冷苍雄在元配的建议下,无奈的决定要三女水心代嫁。不过,这对立誓要做个济弱扶倾、行侠仗义的女侠的水心而言,可真是青天霹虏,如同自天外飞来横祸!
她才不要嫁人哩。还没嫁人,爹亲就管她管得要死,要是嫁了人,夫君外加公婆三个人,就等于二倍的严管了耶!到时候,她的侠女志向可就真的要玩完儿了!
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她宁愿享受孤身游走天涯的自由!而且,她决定要尽快付诸实行!或许,只要她像二姊一样成了残花败柳,那爹亲可能就不会要她嫁人了吧!
"到底是谁教你那么做的?"司徒霜好奇的问。
"没有人啊!我自己想的嘛!"水心回答。"瞧二姊,爹不是没强迫她嫁了?"
"可是。她后来还是许配给你大师兄了呀。"
"所以罗!"水心得意地说:"我才会找个彼此都不认识的过路人,这样一来,不要说爹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追我该嫁给谁呢!那我也就永远不必嫁人啦。"
当初,水心一得知爹亲的决定,头一个反应便是逃跑,可惜运气不佳,刚好被半夜赶回家来的大哥逮个正着,然后就被看得死死的,想逃也逃不了!也因为如此,她才会有那桩釜底抽薪的计划产生。
她缠着大娘一起上邓县的观音庙烧香,夜里在客栈下榻时,一眼便瞧见对面最尾端的那间,正好有个白衣书生进入,颀长的个子、潇洒的背影,她当下便决定就是他了。她知道看守她的人都守在客栈外头,所以,她就放心大胆的摸到白衣书生的房间,顺利的执行了她的计划。
"你真笨!"司徒霜骂道:"你爹还是可以将你许配给鳏夫,或干脆让你嫁出去做妾,那不是更惨?"
水心俏皮的吐吐舌头。"我那时候方刚及笄没多久,娘亲又过世得早。没人教我,我哪会知道那么多嘛!"她心虚地低下头。
"不过,结果还是没有啊!"
"是喔!"司徒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还不是胖小子帮了你……"她陡地皱眉低语。"真不知道他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当然是帮了我罗!"水心招来胖胖,亲昵地抱住他。"你不知道,当时爹不但逼我一定要把孩子打掉,还准备要把我嫁给白牛镇的金铺老板做三房哩!"
司徒霜以"你看吧"的眼神睨着她,水心以噘噘嘴回应。
"就算爹不逼我嫁,我也不会把孩子打掉。"水心脸色怪异地沉思了一会儿。"很奇怪,我当时一直觉得这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是……不能不要的。"
司徒霜凝视她片刻,又转向胖胖,立刻露出笑容。"那么令人疼惜的孩子.还真得是上天赏赐的才能生得那么可爱漂亮喔!"
水心也捧着胖胖的脸蛋仔细端详。"他一点儿也不像我。肯定是像他爹,可惜我压根儿没见到他爹的长相。"
司徒霜又开始为这件荒唐事摇头叹息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认为随便找个人,人家便愿意?"
水心放开儿子,让他假扮老鹰去抓小鸡。
"我听来的嘛?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回,我躲在厨房里偷吃鸡腿,刚好小翠和小红到那儿帮大娘炖补药,她们不知道我躲在米缸后头,所以就聊了一些……呃……闲话。"水心嘿嘿笑两声。"她们说男人都是来者不拒的,管你认不认识,只要不太老又不太丑,他们向来是多多益善,对于自动上门的女人,更会认为是飞来艳福。"
司徒霜猛摇头。
"后来她们又说,现在有些男人也像妓女一样,要收银子的哩!那些丈夫常常出门傲生意的妻子,和那些不想再嫁的富有寡妇,还有富商的姨太太们,都会固定去找那些男人喔!"
"吃软饭的家伙!"司徒霜冷哼一声。"所以,你才会拿银子去给那个书生?"
"是啊!"水心理直气壮地应道。"毕竟我找他是有目的的嘛!"
"老天!"司徒霜抚额哀叹。"吃了亏还付银子给对方,真是……"
"哪有?"水心反驳。"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是喔!结果是你被赶出家门了!"
水心不在乎的耸耸肩。在"那一夜"不久后,水心发现计划竟出了岔子——她竟然怀孕了!起初她的计划是真的很顺利,她发誓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书生是谁,爹亲也对她无可奈何,只是开始暗中想办法将她快快嫁出去,当然,这一点她并不知道。
震骇惶恐、惊慌失措是第一个冒出来的情绪,但在那之外,她有另一股奇妙的预感,一种令她坚决不愿打掉孩子的灵感,坚决到她宁愿绝食(当然,半夜她还是会因忍不住而去偷东西来吃).因为怕爹爹暗中在她的饭菜里下打胎药。
虽然她失身怀孕,又不肯打掉孩子,但冷苍雄却没有古板到残忍地希望女儿就此饿死,一了百了,只是,他也没脸再留下这个丢尽他脸面的女儿,于是就将女儿送到她母亲的妹妹司徒霜那儿,还附上五百两,外加留言,表明自此父女关系断绝,要她千万别再回去等等。
而夫婿刚过世不久的司徒霜,自然很欢迎能有个伴来陪她捱过伤心思念的日子,就这样,水心在那儿住下了。当然,自始至终,她一直没忘记自己要成为侠女的愿望,不过,她知道恐怕要迟些日子了.至少也要等孩子长大到能随她出门旅游时吧!
司徒霜的夫婿留了些微薄的财产给她,再加上冷苍雄的五百两,节省一些也能过上好些年了,更何况.她还有一双巧手,绣出来的女红如真似幻,富有人家制裳添服时常会指定由她上绣。
而水心当然也不甘示弱……呃……应该算是不甘寂寞啦!在生产完后,孩子刚断奶,她便开始到处找工作了,但是……
镖局——"抱歉,我们不请女镖师。"
武馆——"你凭什么让我们请你?"
保镖护院——"哈、啥、哈!"
她处处去问,也处处撞壁.正当她心灰意冷时,或许是运气好吧!她居然"不小心"的救了趁闲逛街,被小流氓骚扰的兰舫头牌红姑娘惜惜。当惜惜知道她的处境后,在双方都极乐意的情况下,水心便成了惜惜的保镖,但却不是贴身保镖,而只是在惜惜出门时才需要随侍在侧的保镖。
惜惜出门的机会不固定,但每月的包银却是固定的,所以,水心也常常到兰舫去作义务保镖。与兰舫中的众位姑娘混熟了后,每每姑娘们出门时,就会上水心家逛逛,而这一逛,便替胖胖逛出一大堆干娘来了。没办法,谁胖胖让长得那么俊俏惹人爱嘛!
"水心……"司徒霜欲言又止地说:"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不嫁人了吗?"
"当然!"水心毫不犹豫的回答。"从我立志要做侠女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如果有必要,我宁愿终生不嫁。"
"为什么?"司徒霜好奇的问。
"你说说,哪一家的丈夫、公婆曾由着媳妇随意出门到处乱跑的?"水心不答反问。
"呃……"
"没有吧?"水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只要女人一嫁过门,公婆就会要求媳妇得待在家里侍奉公婆、生儿育女什么的,而做丈夫的也会希望妻子乖乖的等着他回家.专心伺候他、陪他上床等等。"她冷哼一声。"这样一来,我哪有空闲去做我想做的事啊?"
司徒霜沉默了一曾儿,然后皱眉反问水心。"侠女真有那么容易当吗?那到底有什么好的干?"
"霜姨,别看不起女人哟!"水心不高兴地说:"你知道吗?武林七大高手之一,便有两位是女侠喔!"
"武林七大高手?"
"嗯。"水心点头应声,同时双眼布满憧憬地望向前方。"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七大高手是一狂双魔四剑,而四剑中的七铃剑上官芙蓉,便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侠女,她行侠仗义、济弱扶倾、豪爽坦荡地不输男人,是白道中最受称颂的女侠。另一位则是勾魂剑吕小蜜。她则是一位武功高强又美艳娇柔的大美女。'"
"又是行侠仗义,你不烦,我都烦了!"司徒霜喃喃地嘟囔着。水心正说到兴头上,没理会司徒霜。
"但是,武功最高的是一狂双魔,双魔属黑道中人,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人。而一狂则是指狂书生。他可就是一位相当神秘诡异的人物了!"她微微蹙眉。又说,"听说他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内功甚至比少林掌门大师还深厚.足以称霸武林。而最奇怪的是.通常武功深浅是与年龄成正比的,但他却违反了正常的原理,以三十不到的年纪,就达此境界,人大都在猜测,他到底是如何能练成如此一身高绝的武功。"
司徒霜以单手托腮。"说不定那是江湖误传.其实他的武功根本没那么厉害。'。
"霜姨!"水心翻翻白眼。"江湖传言虽然不可尽信.但狂书生既然能名列七大高人之首,那他武功的深浅怎么可能只是误传呢?"
"这些都纯属臆测罢了。"司徒霜耸耸肩"那他是黑道.还是白道?"
"不知道!"水心很干脆地回答。
"不知道?"司徒霜诧异地张大眼。"怎么会不知道?"
"我刚刚不都说了吗?他是个相当神秘诡异的人,行事完全没有正邪善恶的准则。完全依凭个人喜怒而为,而且。传言他个性冷酷绝情又孤僻怪异.明明外表看起来是一介儒雅的文弱书生,可要起人命来,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暴烈狠毒得令人心惊胆寒呢!"
"那他就该列属为黑道的恶人。"司徒霜评论道。
水心瞥她一眼。"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有灾患之事传出.他便会率先捐银赈灾,而且每捐必上百万两之巨。就像每一年黄河决堤泛滥,他都固定会出白银两百万两以赈灾。"
司徒霜愣了半晌,方说:"那就……白道……"
水心叹口气。"他名列七大高人之首,认识他的人却寥寥无几,霜姨知道为什么吗?"
司徒霜楞楞的摇头。
"因为认识他的江湖人物统统都死了。"
司徒霜蓦地惊讶的张大口。
"他从不会到处嚷嚷他就是狂书生,可一旦惹毛了他,他便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所以.当对手明白他的身分时,也就是死亡的一刻。"水心苦笑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黑道,还是白道,事实上,也没有人分得清。"
水心吁了一口气,继续道:"今天你可能见到他路见不平。视若无睹、见死不救,但明天,不定又会看到他为了某件欺压良善之事赴汤蹈火、全心卯上。"
她撇撇嘴。"反正.一施一为全视他当时的心境而定,可能是善事,也可能是恶事;可能是正义之举,也可能是邪佞之流。他是个完全没有善恶之分的人,只在于他想不想而已。"
司徒霜又呆愣许久.而后甩甩头."唉!怎么说到这儿了?现在该说的是……呃……是……"她蹙眉想了想."哦!对了,做女侠有什么好?而且,难道做女侠的都不会嫁人了吗?"
"什么好?"水心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司徒霜。"难道你不曾羡慕憧憬过那种海阔天空、天下任我邀游的自由吗?还有那种助人之后的满足与快乐.那种知道自己不输男人的骄傲,那种……"
"好像没有耶!"司徒霜喃喃地道。
水心忍不住嗤了一声。"真没志气?就算女侠,也终究会嫁人,但她们多能自行慎选夫婿,婚后夫妻俩并游江湖,这样不更是美事一桩吗?"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司徒霜以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水心。"你有做侠女的资格吗?"
水心耸耸肩。"试试看罗!若是不行,我还是可以另寻名师学艺嘛!"
"那……胖胖……"
"带在身边啊!他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当然要带着跑罗!"
司徒霜不赞同地摇摇头。"这样不好吧?一个小娃儿哪受得了到处奔波的辛劳,或许你可以先替他找个爹来照顾他……"
"我早说过我不嫁人了,霜姨。"水心立即出声抗议。"好不容易脱离了爹爹的霸道,我才不会笨笨的一头钻进婚姻的监牢里!"
"可是……"
水心的双眼突然定在司徒霜脸上。"霜姨,不会是你自己想嫁了吧?"
司徒霜脸一红,立刻脱口道:"才不是!"
水心眯着眼斜睨她。"是吗?都两年多了,关叔叔还没打动你的心吗?"
司徒霜避开脸,不敢看水心那打量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回轮到水心叹气了。"我说霜姨呵!别老是那一套什么不事二夫的,男人都可以再娶了,女人为什么不能再嫁?又不是没有前例可循。何况关叔叔也是再娶,你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再说.关叔叔人那么老实忠厚,对你又痴情,我看你对他也不是毫不动心吧?"
司徒霜咬了咬唇。"我……"
"别你呀我的了,好好考虑考虑吧!别管世俗的眼光,能求得一个情意投合的终身伴侣,才是最重要的!"
司徒霜不禁叹息。明明是在说水心的,怎么说着说着却扯到她身上来了?而这一扯,也真的令她心乱如麻了起来……
第二章
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暖暖的阳光懒懒地洒落一地柔和的光影。
司徒霜陪着胖胖午睡去了,闲着没事干的水心,便卷起衣袖到河边洗衣裳,而后又回到屋前晾晒刚洗好的衣物。她抖开湿衣衫,不经心地瞥一眼从前头岸边奔过的一匹白马,然后她继续晾晒衣裳。
然而,马蹄芦在过去不远后,随即复返。水心疑惑地转头正视直直地朝她奔驰而来的白马。全心戒备地往后退两步,等白马一在她身前立定,她便闪过马首朝马上的骑士望去
这一望,她先是一楞,继而不相信地瞪大眼想再清个仔细,然后,她倏地倒抽一口气,大惊失色地又连退了两大步。
皇天保佑,不会是他吧?!她捂着自己愈跳愈快的心口,强自镇定。不会的,不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她哪有那么倒楣.好死不死地居然让他碰上了!不会,绝对不会、不会……
该死!不是他才怪!宛如用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五官,还有那额心血痣,眼前的男子.不是胖胖他亲爹,难道是他兄弟啊?虽然眼前的他看起来相当冷漠绝情,还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恶气息,尤只是额间那颗如豆般的血痣时暗时鲜,更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但那只是气质上的迥异.以他们酷似的相貌.绝对没有人会否认他和胖胖是父子的说法。
她用眼角往身后的屋子扫了一眼,心里更加慌乱。她希望胖胖那小子今儿个可以多睡一会儿,千万别在这时候醒来。再度朝那张同胖胖一样俊美的俏脸蛋.在瞧见这个又俊又酷的男人时,恐怕垂涎的口水要令湍河泛滥成灾了!
转念一想,水心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脑中的思绪开始如唱双簧般的你来我往起来——
他要做什么?找我要儿子?!不,不可能?那天夜里乌漆抹黑的,连她这个有功夫的人都看不见他长得是啥德行。他这一介弱质书生。更不可能瞧见她的长相。当然。也就更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她会怀了他的儿子。好吧!若真是如此。那他又为何摆出这副架式?明明已经往前头去了,干嘛又楞楞的掉回头来,还两眼直盯着她看?若不是有目的。难道是吃饱撑着没事干,瞪大眼睛让眼珠子吹吹风?
他有可能是路过,想讨点水喝啊!哈,市镇就在前头。不去酒馆喝酒,偏上这儿讨水喝,难不成是傻子?要不,湍河的水多得足以淹死一大票人马了!那……那他也或许是来问路的啊?不过,只要抬头看一看.就可以瞧见花舫的踪影,傻瓜才会不知道市镇就在前头,他还问个屁路!
好极了,既然他不认识她,又不知道她不小心的偷了他一颗小小的"种子",也没意思要喝水问路,那他回过头来直直地瞪着她有何用意?
猪头!水心暗骂自己一芦,管他有啥事。只需上前问一声,管他是要水、要粮、或是要银子,快快打发他上路便是了,否则,要是等胖胖起来,让他"老子"逮个正着,不定会上官府告她个 "偷窃"之罪!
打定主意,水心深呼吸几口气。同时告诫自己——他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偷了他的种,所以。千万别自露马脚,泄了口风,还是尽快打发他上路才是!对,就这么办!
"我说这位公子……"她咳了两声,有点讶异自己的腔调何时变得如此沙哑了。"你要水喝吗?若是,请再往前头走。邓县就离这儿不远,城里大餐馆、小食堂一应俱全.你还是上那儿去喝酒吃东西,顺便打尖比较方便。"
水心勉强挤出笑容,一心盼望他能识相的快快滚蛋,可是半晾之后.她"体贴"的建议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不禁暗叹。这书生怎么还是同三年多前那般别扭啊!不论干啥都是一声不吭的,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嗯!她得问问他才行,总不能让她一个人一直傻傻的在这儿唱双簧吧!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不是不能……"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看见书生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布包,而后俯下身来递给她。
水心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天哪!是那两锭元宝,她付给他的"开苞费"!上面还有她因爱玩而刻下的"水"字哩。妈呀!他知道是她!水心仿佛顿时幻化成木桩,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该死!他怎么知道?老天!这会儿她又该怎么办?否认……对,否认!脑袋里只剩下恐慌和混乱,水心忙将元宝递还给他。
"你……这个不是我的,你给我干什么?你最好抉快离开,免得我告你……告你诱拐良家……"
似乎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就在水心结结巴巴的试着想撇清一切时,突然自她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司徒霜的呼唤。"水心哪,胖胖醒了,他说要出……"
"不要!"水心惊恐地尖叫一声,她的反应让马上的书生微微地蹙了蹙眉。
"不要让他出来,千万不能让他出来!"水心口不择言地胡乱叫道:"关着他、绑起他、抓住他……随便你,总之是死也不能让他出来!霜姨,听到没有?绝对不能让胖胖……"
"你是怎么了,水心?"随着困惑的说话声,司徒霜出现在屋子门口,并向外走来。"你叫得好可怕,水心,是不是……"
在猛然看到马上的书生之际,司徒霜大大的一楞.然后蓦地噤声,接着是不敢置信地张口瞪眼,愕然地脱口惊呼,一根青葱食指还直直的朝他指去。"老天!他是胖……"
"霜姨!"又是一阵会令人魂飞魄散的叫声响起,司徒霜差点被水心这声凄厉的呼唤吓走三魂七魄。
心神一定后,司徒霜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她忙偷觑一眼他那双隐约透露着疑云的明目,随即匆匆返身回屋。"我立刻去看着他。"
但是,她才往回走两步,一团圆滚滚的小东西便从屋里冲出来,迅速的往鸡群跑去。"小鸡鸡,小鸡鸡。"
接下来的一切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乱与快。水心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将胖胖抱起,旋即转身朝屋子飞奔而去,但就在她准备进门的那一刹那,跟前一花,面前便突然多了一条白色人影,来不及煞住脚的水心,便结结实实地一头撞了上去。
"娘,痛痛,痛痛!"
她倒抽了一口气,凝目一瞧,只见书生正愕然地瞪着她怀中的胖胖,她喘一声,身子立刻转向。可是,几乎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白色人影又出现在她面前;她慌乱地再转身,而那白色人影依然挡在她身前;她又转身,白色人影却始终不离她身前左右。
她终于忍不住一掌击出,她无意伤他,毕竟他娃胖胖亲爹,她只姓想赶跑他而已。但可悲的是,一向对白己的功夫挺有自信的水心,一掌才刚击出,便被书生紧箍住手腕,她想用力抽手,发现她根本无法脱离他宛如铁铐的箝制。
"放开我!"她尖叫。
然而,书生仅是直盯着胖胖看,眼底的惊愕已然失消,脸上又恢复一惯的冷漠神情。他缓缓转向她,眼神莫测高深地放开她。
"他叫什么名字?"
呵!原来他能说话啊!水心有点惊讶地退开一步。"不关你的事。"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他叫什么名字?"声调同他的眼神一样寒透人心。
水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他是我的,和你……和你没有关系!"她心虚地嚷着,同时又悄悄退后两步。
他的双眼倏地眯起。"他叫什么名字?"同样的问句冷酷阴鸷地凝聚在空气中,但这回更多了一份令人窒息的煞气和寡绝的暴戾,残忍的气势凝聚在他儒雅斯文的外表上,更显得诡异且不可测。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转身又要逃,但身躯才转一半,她陡地发觉怀中一轻,本能的低头一礁,随即惊恐地发现胖胖已然脱出她的怀抱。她立即抬起头,只来得及瞧见翻飞而起的白色衣角,书生和胖胖在眨眼间便已杳无踪影,就像烟雾般消失了,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似的。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茫然的朝四处张望……没有!什么影子也没有!
而从头到尾,司徒霜始终楞在一旁,只不断喃喃自语地道:"老天,他是不是人,他不是人……"
水心手足无措地呆立着,片刻后,才蓦地尖吼一声——"把孩子还给我!"
接着便遽然痛哭失声,"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呀……"她惊天动地般地大哭大叫着,浑身瘫软的跪倒在地,哀痛欲绝地直拍打着地面。"把孩子还绪我,把孩子还给我啊……"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知已日近黄昏。晚霞嫣红,染在大地上。水心的哀嚎转弱成不曾间断的哽咽啜泣,司徒霜苦劝无效,只能陪在一旁哀伤落泪。两个弱女子就这么孤伶伶、凄惨无助地坐在数只正在啄食的鸡群中悲惨饮泣,丝毫没感觉到黑夜的降临。
突然,司徒霜用力推推趴在地上的水心,"水心,水心,快看,快看,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呀!"她惊喜地嚷着。
哭得昏头昏脑的水心还未会过意来。一阵熟悉童稚的叫声巳传进她迟钝的脑海里,猝然惊醒她最后一丝神志。
"娘,娘,看,糖糖,狗狗,看呀!娘。"
她猛然抬头,只见小人儿正舒舒服服地偎在他爹的杯抱里舔糖角,黏答答的小嘴还猛往他爹雪白的衣衫上擦,另一手更献宝似的把泥狗直往她面前送来。
水心哀呼一声,立即跳起来一把抢回儿子,刚止住的泪河再次决堤,她哭得唏哩哗啦,还直呼心肝,将胖胖抱得紧紧的,口中猛唤着宝贝。
司徒霜在一旁喜极而泣,而书生俊美的脸上却仍是一片冷漠。
良久——
"他叫什么名字?"
一句冷漠的问话终于唤回水心的神志,她勉强收回难听的哭声,止住滔滔不绝的喃喃自语。在犹豫半晌后,她终于明白自己斗不过这个心思及武功皆莫测高深的书生,然外表上他怎么看都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胖胖。"她不情不愿地回答。
"那是他的小名,他的本名呢?"
水心有点尴尬地瞥一眼司徒霜。"还……还没有取,我本来……本来想在他上私垫时,再请老师帮他取个好名字的。"
书生点点头。然后手上的油纸包递给司徒霜。"我和胖胖吃过了。这些是替你们买的。"说完后。他便回身朝他的白马走去。
"等一等,你……"水心咬咬牙。"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止住脚步。但没有回过身看她。"我不会将孩子从他娘亲身边夺走。但也不会让我的亲生骨肉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长大。"
水心蹙眉问:"所以呢?"
"我会留下来。"
"留下……"好半晌后她才会意过来,而后冒出尖叫,"留下来?你要留下来?"
"是。"他一边卸下马鞍,一边回答。
"你……你不能留下来,我……"水心慌乱地朝司徒霜露出求救的一眼。"我……啊!对了,我这儿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你……你还是去住客栈吧!"
他半侧过头。"我跟你一起睡就可以了。"
水心猛地一惊,差点被一口没来得及喘出来的气噎死。"跟我……你……你在作梦?"水心呛咳着说:"门儿都没有!你哪边凉快哪这去吧你!"
他毫无反应地继续处理他的马,水心则和司徒霜互觑一眼,水心用力推推她,"你是长辈,说句话呀!"还猛使着眼色。
司徒霜身不由己地被推向前方,咕噜一声咽下口水后,终于提起胆子嗫嚅地道,"呃……这位公子,那个……呃……未曾婚嫁便……便同住,实在是于礼不合,这会……会坏了水心的闺誉的。"
好烂的借口耶!末婚生子的水心闺誉早已荡然无存了,哪还有"闺誉"让他破坏?不过,这会儿似乎也只剩下这个理由了。
谁知书生满不在乎地:"那我就娶她吧!"
"嗄?!"水心被吓得差点将宝贝儿子摔到地上去,"娶……我?"她猛喘一声,用力的喊道:"你疯了?"
"我没疯。"书生淡淡地道:"为了不让胖胖将来心理上有阴影,这么做是最好的。"
水心的辩驳还未来得及出口,司徒霜便猛地拍了一下双掌。"对啊!水心,既然他是胖胖的亲生爹爹,嫁给他刚好嘛!"
满腔的怒火霎时猛往上冒,水心怒指着"吃里扒外"的司徒霜。"你出卖我。"
"哪有?我完全是为你着想耶!这样一来,你们母子俩都有了归宿,不是挺好的吗?"司徒霜一脸无事。"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个吧!可以请容庆来担任男方的主婚人,而你这边的长辈当然就是我罗……"她兴高采烈的说着。
"霜姨!"
司徒霜看也不看一眼毛孔直冒烟的水心,迳自朝书生喊话。"喂!那位公子,可来得及通知你的父母亲人?"
"霜姨!"
"我没有任何亲人。"书生淡然的回答。
"哦!那就……请容庆他弟弟充作男方的亲人好了……"
"霜姨!"
"啊!公子,你的马安置好了吗?太好了,来,我们得商量一下才行,虽然不好太铺张,但也不能太寒酸,如果明天来不及,就只好延到后天了。不过,人多好办事,胖胖有好多干娘可以帮忙呢……"
就这样,刚刚还吓得半死的司徒霜,一转眼就变了个样,亲亲热熟地陪同书生边谈边走进屋去了,只剩老把糖角往娘亲身上黏着玩儿的胖胖,和一脸窝囊、气急败坏的狂吼怒叫的水心。
"我说过我不嫁人的!听到了设有?我绝不嫁人!一辈子都不嫁人!"她的声音是够大啦!可惜只有秋风飒飒的掠过,中间夹着几声夜枭鸣叫,像是聊胜于无地表示一点实质的回应。
啊!差点忘了,还有胖胖咿咿呜呜的支持声,这可以从他猛然塞进他娘亲大张的嘴里的糖角证明。他确是体会到了娘亲的不满!
水心想半夜偷溜,可是司徒霜早做好防范措施——胖胖和他爹同睡,而她和水心共眠。水心自知不可能舍弃儿子,她不禁凉了心,可辗转难眠了大半夜,依旧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能让她逃出婚姻的陷阱。
翌日一大早,司徒霜便进城找关容庆商量,而后带回两包栗面饽饽和切糕,给那两个默然地相对瞪眼的准夫妻。司徒霜边打开纸包边做行事报告。"容庆那儿没问题啦!他还拍胸脯保证一切交给他即可……"
水心猛拍桌子。"霜姨,我不嫁人,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嫁人!我绝不嫁人。当初若不是要逃避婚事,我哪会去做那等丢人的事?由此可见,我不嫁人的心意有多么坚定,所以……"
只不过,在场的人根本没有听见她的滔滔大论……哦!事实上胖胖有听到,只见他极捧娘亲的场,一手拿饽饽、一手拿切糕,正顺着娘亲愤怒的语气高高地挥舞着。
"明儿个可以吗?公子,你可有要通知的亲朋好友?"
书生摇摇头。
水心再一次拍桌子,然后拿起一个饽饽泄愤似的大咬一口。"听我说,霜姨,我发过誓绝不嫁人的,我将来是要闯荡江湖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女,这么伟大的志向,怎么可以让自私霸道的丈夫给破坏了呢?因此……"
"因为时间仓卒,所以纳采、纳吉、纳徽、纳聘和迎娶全一并举行,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吧?"司徒霜睬也不睬水心的话,兀自问道。
书生摇摇头。
"等胖胖长大些后,我便要带着他闯江湖历练……"水心满脸的憧憬之色。"不定还可以遇上武林七大高手之一,或是什么山野奇人愿意收我或是胖胖做徒弟,教我们一身惊人的武功……"
司徒霜边皱着眉取下胖胖捏成一团泥的切糕,边继续向书生问道:"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随手接住胖胖甩出的饽饽,书生不经意地答道:"展傲竹。"
"我宁愿傲一个留芳百世的侠女,也好过……"水心咬一口饽饽,正想继续发表高论,却突地顿住,而后困惑地喃喃自语:"咦?展傲竹……好熟的名宇,我好像在哪儿……"
她猛然睁大双眸地瞪着展傲竹,下巴直直落下,连口中咀嚼了一半的饽饽也掉了出来。"展……展傲……竹……"她一脸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道:"狂……狂……书……书生?"
展傲竹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回视她。
水心傻楞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跳起来冲到展傲竹面前.双手齐伸,开始在展傲竹身上掏摸,嘴里则喃喃念道:"玉心扇、玉心扇在哪儿?在哪儿呢?"
虽然他们已然有过肌肤之亲,也有了孩子,但毕竟尚未正名,而且还是在长辈面前,水心便如此不顾脸面地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令司徒霜不由得皱起双眉。"水心,你在干什么?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住手!"
水心恍若未闻的继续在展傲竹身上"动手动脚",甚至还伸手进他的长衫内掏寻,嘴里依然是念念有词。而展傲竹始终文风不动,任由水心在他身上胡来,爱凑热闹的胖胖,也拿着另一块切糕再次蹂躏他的雪白儒衫。水心突然顿住,她与展傲竹对视片刻。接着慢慢抽出探进他衣衫内的手,只见一柄通白如玉的扇子就握在她的掌中。她迟疑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拉开扇面,非丝非绸的扇面逐渐呈现在她眼前,几枚雅致孤傲的翠绿竹栩栩如生地散置在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扇面上。
扇面上并没有落款,但有四行小隶: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
她再次犹豫,瞥了半阖上眼的展傲竹一眼后.她猛然将扇子翻面,令她震惊的证据清晰地印入她的瞳孔内。豪迈的狂草书写着四个狂妄的大字——唯我独尊。落款——展傲竹。
是了。这的确是狂书生的招牌武器——玉心扇。水心又愣愣的盯视他半晌,就差没流下口水。之后,她竟出人意料的倏地坐到展傲竹的大腿上,像个烟花女般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谄媚地抛着"惨不忍睹"的媚眼,嘴里还吐出"恶心巴拉"的嗲声嗲语。
"我说展公子呀!要人家嫁给你当然没问题,但是……"她又抛了一记会令人晕倒的媚眼。"人家可是有条件的喔!"
展傲竹朝她扬了扬眉.表示询问。
"这个嘛……"她可笑至极地故作两秒娇羞状,"你要……"她偷觑他,"把你的武功……"她吞了口因贪心而增生的唾沫。"全都教给我!"
展傲竹垂下眼睑,淡淡的回答,"我的武功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不适合女人学的。"
水心愣了愣,她当然明白,由于女人先天上的条件不足,所以,很多武功的确不适合女人修练。没关系,那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学一半也就够了。
"一半也行!"她慷概大方地说。
展傲竹依然双目半阖。
她板着脸收回手臂。"四分之一?"
展傲竹仍毫无回应。
"好,那就……"水心咬了咬下唇,痛下决心说:"就十分之一吧!总该行了吧?"
展傲竹依旧静坐如石。
"喂!"她忍不住拽起他的衣襟,"有没有搞错啊你?现在是你求我和你成亲耶!你还这么拽!"她戳戳他的胸膛。"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亲,嗄?是就说嘛!"她傲然的站起身,趾高气昂地踱开两步,"其实,我早说过我不想嫁人了,是你求我,我才勉强考虑考虑的耶!"她高高的仰起下巴。"反正就这样,你要是肯教我,我就答应嫁给你,要是不……"
"展公子,聘礼是你这边负责,还是……"司徒霜无视她的存在的说。
"我负责。"
水心忿然的转身瞪视着那两个视她如无物的家伙。"喂!霜姨,有没有搞错?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他耶!"
但是,抗议始终无效。
"你要不要先替胖胖取个名字?"司徒霜笑说。
"我已经取好了。"
"霜姨,你多少尊重我一点好不好?"开始有点泄气的水心,仍想做"垂死的挣扎"。
"能告诉我是什么名字吗?"
"展星魂。"
沮丧的水心无力地看着抓着切糕在展傲竹身上作画的胖胖。"好吧!那至少把你的武功统统教给你儿子,总行了吧?"
展傲竹转眼凝视她片刻,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
水心这才露出笑容,振了振精神又道:"全部?"
展傲竹点头。
"不许藏私喔!"
"不会。"他肯定的承诺道。
唉!水心暗想,只好等儿子学会后,她再哄儿子教她罗!她长叹了一口气,不料正好瞥到司徒霜得意的神情,于是,脑筋一转.复仇的计策立刻涌上脑海。这个软柿子好解决,她冷笑一芦,要死,她也要拖个垫背的才行!
"现在该轮到你了,霜姨。"水心故意很温柔的说。
司徒霜着实一楞。"咦!我?什么?"
水心眯着眼,露出噙着阴险奸诈的笑容。"嘿嘿嘿,霜姨,你得和我同一天成亲才行。"
"不要。"司徒霜惊呼。
"不要也得要!我打他不过.吃你总行吧!"水心冷笑连连。"要是连你都搞不定,我这侠女还怎么当呀!"
第三章
一个是寡妇再嫁,一个是买大送小,两者皆不好太过铺张。于是,在少数至亲友好的哄闹声中,两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外头虽然仅有数桌酒席,却依然是嘈杂喧嚣、热闹非凡,尤其在几位干娘的溺爱疼宠下,调皮捣蛋的胖胖更是如鱼得水,一下子这边亲亲、那边撒撒娇,一下子又故意淋湿干娘的薄纱彩裳,弄得她们春光外泄、惊叫连连。
而其中之一的新房,也同样是"战事"频起。
"我……我警告你,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弄痛人家了!"
"呃……你……你千什么?"
"你干嘛撕人家的新衣服啦!这衣服好卖的耶!"
"喂!你干嘛这样看我……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后,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接着又是娇羞急怒的喝斥。
"你……你怎么这样……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怎么……啊!滚开……不要靠近我……滚开……"
一阵衣衫碎裂声传来。
"啊!不要脸!"
接着是更多的衣衫碎裂声。
"不要……啊……放开我……你……你这猪八戒、色狼,放……放开我……放……唔……唔……唔……唔……"
水心双掌交叠在下巴,将趴在展傲竹汗水淋漓的胸膛上眨着双眼。"喂!这次不痛耶!"
展傲竹合着眼睛,悄然无声。
"喂!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啊!"水心不满地抗议。"这样很无聊耶!跟嫁根大木头有什么两样嘛!既枯燥又无味……"她俏皮地皱皱鼻子,"我就说吧!嫁人根本就不好玩嘛!"
这一次,回应她的只有虫鸣蛙叫。
"喂!"她动动下巴。"陪大家讲讲话嘛!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就可以了啦!"
展傲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冷冷地说:"你很聒噪。"
水心倏地睁大双眼,随即又眯起,然后慢慢坐起身来。她跨坐在展傲竹身上。双手突然扬起,紧接着耍出熟练漂亮的招式,且招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的要害袭去,但每一拳、掌、斩、劈却都未蕴藏丝毫内力、点到即止。舞弄半天之后,她陡然间静止下来,而最后一掌也正好虚印在他的胸口上。"受害者"从开始接受肆虐,到"死亡终结",皆始终如熟睡般一无动静。
水心高高地仰起下巴,"我终于战胜了武林高手狂书生,"她三八兮兮地大声宣告。"我是唯一能打败狂书生的侠女冷水心!"
"幼稚!"这是躺在她身下的"死者"的评语。
"啪!"一声,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立刻落在展傲竹的胸口,并在室内响起清脆了亮的回应。
"死"了之后.尸体还要备受虐待,唉!真是可怜喔!
水心嘟着嘴看了他好半晌,俗话说的好,一只手掌拍不响。由于展傲竹从头至尾连眼瞪也不曾颤动一下,害得她只好悻悻然地又趴回他的胸口。
"你真是世界上最最无趣的男人!"她忿忿地说。
既然明白对手无趣,就该早早死心安睡了吧?可沉默片刻后,水心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就见她的小嘴巴硬是不肯停下来。
"喂!你说我该叫你什么才好哩?总不能老叫你喂吧?可不叫你喂,我又该怎么叫你呢?她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我爹有五个老婆,每个都叫他老爷,而我大嫂都管我大哥叫夫君,我大姊则叫我大姊夫相公,不过……"她咬着下唇,"听伺候我大嫂的婢女说.在房里,我大嫂都是叫我大哥的名字哩!"她早知道得不到展傲竹的任何回应,所以,她迳自接下去。"嗯!傲竹,傲竹,这个名字真是挺不错的,孤傲脱俗,可要是在人前这么一嚷嚷,不就等于向大家宣告你就是狂书生了吗?这好像太嚣张了!"她招摇头。"不行,不行,你的名字还是只能在房里叫叫就行了。在人前嘛……"
她合眼皱眉兼咬着下唇。"老爷?你好像没那么老嘛……那就相公……好奇怪耶……也许夫君……呕!好恶心……结果还是傲竹好听,可偏偏又不能……算了,就相公吧……不,夫君……呃……还是相公……呃……夫君……相公……夫君……"
展傲竹终于被她"念"得不耐烦了!他倏地一翻身.将水心压在身下。双唇紧紧堵住那张嘀咕不休的小嘴。
他猜想,大概只有让她累得说不出话来才能止住她的唠叨吧!
司徒霜终于被一脚踢出守寡三年的家了!水心乐翻天的捧腹哈哈太笑,终于没人会闲来无事就以叨念她的工作为乐了。
原先她还以为必须和夫君大战几回合才能保住她的工作,没想到展傲竹连哼也没哼一声,由着她爱干嘛就干嘛;于是,水心乐得将胖胖扔给展傲竹照料。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出门上工去也。
但是。虽然近两年来都被出过什么岔子.不表示她这只三脚猫就真的可以三江五湖到处骗吃骗喝。或许该说是她运气好,至今尚未碰上真正棘手的人物。没付出任何代价不说,还平空添了许多可笑的自傲!
之后,也不过了新婚一个多月,水心的好运道终于碰到了考验。
最近,邓县突然出现许多背刀提剑的江湖人物。大家都知道,除了地痞流氓外,江湖人物是最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常仗着一身蛮力或功夫.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来,要是惹得他们不爽,死个三五人更是常事。
遇到这种事,官府向来只会推拒,不敢多管,能闪多远便闪多远。所以,百姓们大多只能自求多福,眼睛睁大点看清楚,别双眼被屎糊了惹上祸星。否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江湖人物一多,最忙的就是饭店和旅店,再来就是勾栏院了。邓县的花舫客人川流不息.即便是白天,上门取乐的客人也不少。
兰舫位于湍河最尾端,是生意最旺盛的一艘花舫,在粼粼波光的陪衬下,形致曲叠,别生情趣。尤其是在晚间,楼台、檐角、檐栏各处,彩灯高悬,总将江面点掇得更奇幻瑰丽,美不胜收。
这日午后,莺声燕语盈溢于兰舫上下,夹杂着不时扬起的粗鲁笑声,这厢是猜拳行令的吆喝,那头则是呼声叠起的呐喊,热闹至极.将酒色财气统统给占全了。
二楼一间陈设华美的绣房里,兰舫的头牌姑娘惜惜正陪着一位在地的熟客喝酒吟诗,可外头传来阵阵吵嘴的嚷喝声,且愈来愈大声,也愈来愈靠近。
"大爷我没有银子吗?"蛮不讲理的陌生大嗓门喊道。
"这位爷,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惜惜姑娘已经有客人了,就请您再寻另一位姑娘吧!"鸨母崔大娘低声下气的央求着。
"不行,大爷我今儿个要招待客人,非要惜惜那个骚货不可,大爷我有的是银子,兰舫的头牌这会儿只能伺候大爷我。"
"大爷,惜惜有客……"
"让他去找别的姑娘,别来跟我抢!"
崔大娘一叠连声的阻挡着,可皆挡不住那男子,眼看着已经到门口了……
"这位大爷,您请先止步!"一个娇脆响亮的嗓音传来,顺势还将身子挡在门前。
"哟!原来你们兰舫里还暗藏着这么个上好货色啊!啧啧,不错,不错,娇俏柔美、鲜嫩欲滴……"接着是两声猥亵的淫笑。"好,既然惜惜没空,那就是你了,老鸨,我就要她了!"
"少红口白牙来学狗吠!"娇脆的嗓音不悦地轻斥。"擦干净你的狗眼,大狗熊.姑娘我是惜惜姊的保镖,绝不容许你来骚扰惜惜妹!"
"保镖?"在讶异的叫声后,立刻传来轻蔑嘲讽的大笑。"保镖?你这小雌儿是保镖?那我可就是镖头了!而且是专事管你这小嫩镖师的!"又是淫邪的笑声。"来,来,让镖头来教你两招,嗯!是床上扎扎实实的两招喔……"
"你昨晚吃屎了吧,大狗熊?否则怎么满嘴臭气熏天的!"
那男子狂妄的大笑。"好,好,大爷我就是再欢你这种又泼又辣的娘儿们,在床上发起浪来才够劲儿,哼起来也才够味儿啊!"
"回家去吸你老娘的奶吧,大狗熊!"娇脆嗓音冷笑道:"瞧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看样子,可能连‘下面’也还没长全吧,这样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啧啧,脸皮可真厚哪你!"
"哈哈!小娘儿们,你可真是生龙活虎。挺威风的嘛?他用狎邪的语调说。"想不想尝尝味道啊!小娘儿们?尝尝哥哥这根棍棒的威力啊?"
"威力?"她不屑的冷哼。"是一触就泄气的威力吧!"
"娘的,你这万人骑的浪货,"那男似乎是老羞成怒的咒骂起来。"今儿个非让你尝尝大爷的功夫不可!"
"功夫?"娇脆音嗤笑一声。"哭爹喊娘的功夫吗?"
一声怒斥回应着一声娇喝,兰舫上就此乒乒乓乓开打。舫上的姑娘们全凉凉的在一旁喝茶聊天,就连惜惜也忍不住开门观战,她们一点儿也不担心,只因水心从没栽过筋斗嘛!
不过,事情的发展好像愈来愈不是那么回事儿耶……直到一盏茶功夫后,自舫上踉踉跄跄的冲下来一个小身影,一下岸,便疾速往仙迹山的方向跑去。兰舫小婢娟儿跌跌撞撞的来到仙迹山下的瓦砖屋时,展傲竹正坐在屋前的小凳子上,一匙一匙地喂胖胖吃饭。
她直接冲到展傲竹面前。边弯下身直喘气,边一字一喘地说:"展……展公……公子……不……不好了……冷……冷姑……姑娘……有……有麻……麻烦了!"娟儿上气不接下气说完后。才稍稍歇过气来。当她一抬头,便楞住了。
咦!人呢?眼前除了两张小凳子、一个近空的碗和一根汤匙外。哪有半条人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开始绕着屋前屋后找寻,还拉开喉咙大声嚷嚷。
"展公子!展公子!你在哪儿啊?展公子……"舫上的大厅已是一片混乱。桌椅俱毁、灯落瓶倒。崔大娘和姑娘们更是畏缩在楼梯下方抱成一团,普通客人早溜得不见人影,剩下的都是些纯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而不管是姑娘们、或是看热闹的人,都一致地望着同一个方向——那个衣衫凌乱破裂的狼狈姑娘,而她身后则是躺了一地的花舫的正牌保镖。
与狼狈姑娘水心对峙的.正是那个出言猥琐不逊的大狗熊,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朝天鼻、阔海口,加上一脸杂乱的胡须和满头乱发,难怪水心要叫他大狗熊了。
他器张跋扈地嘿嘿冷笑,而他身后两个容貌近似、宽额青脸的人从进大花舫开始,就始终沉默无语,直到此刻。
"够了没有。道元?该走了吧?"
"不行!"大狗熊猛一摇头"今儿个我非上了那个娘儿们不可!"
右边那个似乎较年长的青脸人皱皱眉头。"这儿已经乱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狗熊甩手遥遥一指水心,蛮横地说:"我要带她走,等我玩够了之后,再把她卖掉,我着她还能再横到哪里去?"
"那就快点吧?左边的!"膏脸人不耐烦地撇撇嘴。"要不要我们帮你。"
"不必!"大狗熊喝断他的话。"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三人似乎目中无人的定下水心的未来,而水心则是进退两难地暗自懊悔不已。这下可好了!踢上了铁板!她该怎么办?上前嘛!肯定打不过人家,逃走嘛?又说不过去,哪有要为保镖的脚底抹油先溜了,这样不但对不起兰舫上的姑娘们,对于她的"名声"也实在是大大有损.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大狗熊可没那空闲工夫让她细细琢磨。只见他又开始喊话。"我说那个小娘儿们,你是要自己招子放亮点乖乖跟我走。还是得劳动大爷们再一次请你呵?°
水心哎着下唇,犹豫不决,而对方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瞧!左边的青面人又在催促了。
"快一点,道元.否则我们要先走了!"
"行了,行了!"大狗熊挥挥手,旋即朝水心挤挤眼。"抱歉了,小娘子,没时间让你考虑了!"
脚随声到,水心迅速后退两步,闪过他扫过来的一踢,再抬臂挡住正面的一拳.然后旋身险险地避过往她下腹袭来的无耻恶爪,却无法逃过连续袭来的第四招,只能又羞又急地盯着狼爪朝她胸前握来……
就在她肯定是在劫难逃之际,那只该斩成十八段的狼爪却在即将碰触到她衣衫的前一刻顿住,她不由得大大一楞。
"娘!"水心倏然回神,眼光从狼爪往上移到侧方,只见胖胖开心的笑脸正对着她,两只小胖手还朝她猛挥舞。"抱抱,娘,抱抱!"
她的视线再从胖胖的脸上,移到稳稳地抱着他的展傲竹脸上,她立即倒吸一口冷气。好狂佞残忍的神情!就这么一眼,水心已经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慑,一股明显的压力,即使只是在一旁观视着展傲竹.也无避免那种宛如面对恶魔般的深切畏惧。他浑身散发出阴森的气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气势,"不寒而栗"是水心唯一能有的反应,虽然明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她却仍身不由己的战栗起来。
大狗熊脸上布满痛苦与恐惧。他张着大嘴的不断吸气,鼻翼迅速翕动,从喉咙挤出来的呵啊声凄惨得令人不忍听闻。水心这才注意到大狗熊抓向她的手。正被展傲竹紧紧接住,她连忙接进在展傲竹怀里不停地跳动的胖胖,并立刻退开一步。展傲竹那暴戾的眼神缓缓扫向早已脸色大变的青脸人兄弟,他随手一抛,便轻易的将大狗熊硕大的身躯扔向他们。
青脸人兄弟虽已及时稳住下盘,凝聚功力蓄势己待,三个人却仍摔铁成一堆,你揽他脚、我挽你头,撞了个天昏地暗。头晕脑胀!
展傲竹闲适的负着手冷然而立。
好帅的爹爹嗤!喔"爹爹,抱抱。爹爹,抱抱!"聪明现实的胖胖立刻移情别恋朝展傲竹伸出双臂。
展傲竹转过头来看他.水心忙嘘了一声""胖胖,不要吵爹爹,爹爹正忙着呢!"
红红的小嘴儿不悦地一嘟,拗上了。"不嘛!爹爹,抱抱嘛!抱抱嘛!"
"你这小子,太久没挨屁屁了是不是?"水心低声斥骂。"你再不识相点。小心老娘一回去就先教训你个够再说!"
眼圈儿立即一红,胖胖泫然欲泣地瞅视着展傲竹。"爹爹,娘打屁屁,打胖胖屁屁,屁屁痛痛,痛痛!"
耶?她根本还没下手耶!哪儿来的痛痛了?
冰冷的眼神朝她瞄来,但水心连瞄也不敢瞄一眼,忙低声下气地好言哄劝。"好,好,胖胖小子……不!老子,胖胖小祖宗、胖胖活菩萨,求求你小人大量,原谅你娘这一回,拜托你就乖乖听话。娘待会儿再买糖葫给你,好不好?"
胖胖那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倏地咧嘴笑道:"飞呀!飞呀!"
啥?飞呀……啊!是指飞鸢吧!水心不由得大叹一声。"我的小祖宗,买那个做什么啊?你又不会玩,我……"
"爹爹。娘娘打……"
"好,好,飞呀就飞呀!"水心边窝囊的答应,边拿眼偷瞧一下展傲竹,还好,他那双会刺人的目光已然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又不自觉地嘀咕起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我?没事生了个小人王来治我不够,还引了位大人王回来摆酷,啊!啊!我好可怜啊!"她哀叹不已。
展傲竹瞟一眼她的自怨自艾,随即转眼盯视互相扶持着爬起来的大狗熊和青脸人兄弟。
并不是完全没有认识狂书生的江湖人物,只是少之又少而已,那全是因一些机缘凑巧碰上,而且胆子要够大。敢在狂书生杀人取命之际,避在远处偷窃,还能及时在引起狂书生另一阵杀机之前逃开的人。青脸人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狂书生的狂暴凶狠气息,还有他起杀机时就会特别鲜红欲滴的额心血痣,两者合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更显得诡异邪魅,只要见过一次,就无人能忘。
所以,当青脸人兄弟一见到展傲竹时。就惊恐震骇得面无人色了。他们同样无法忘记,狂书生那一身精湛难测的绝顶武功,即使是一百个他们加起来也敌不过!他们惊骇欲绝地瞪着那颗鲜红的血痣,仿如看到地府勾魂使者的招魂幡一般心胆欲裂,他们的全身如风中落叶般抖颤着,担心今日就是他们忌日。
但大狗熊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两位拜兄的恐惧,他狼狈地抱着自己的右手臂,犹不知死话地叫着:"两位拜兄,这小子胆敢惹我们,简直是找死,我们一起……"
青脸人老大突地一把捂住大狗熊的嘴巴,他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朗展傲竹低头认错。"对不起,展大侠,咱们兄弟不知道您和这儿有关联。请展大侠大人大量饶恕我们,饶恕我们……"
"那怎么行!"水心叫道,她忙不迭地抱着不太安分的胖胖凑到展傲竹的身边告状。"相公、夫君.那只大狗熊大摇大摆的上这儿找碴还不够,还要你老婆我陪他上床耶!这种耻辱我就不信你这个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狂书生忍受得了!"她并不知道展傲竹眉心血痣特别鲜红是代表什么意义,还不断的在那儿扇风点火。
展傲竹的脸色果然立刻阴沉到了极点,青脸人兄弟被吓得差点屎尿齐出。
"展……展夫……夫人,请……请你原……"
"原谅个屁!"水心怒斥:"今儿个要不是有夫君来救我,谁知道我会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模样!你们就这么瞧不起女人吗?你老娘就不是女人吗?还有这儿……"
她空出左手来挥挥。"整座船舫差不多都被你们毁了,人家还做不做生意啊?人家又不像你们,少银缺盘缠的。只要沿路打个动,千儿八百便进了荷包.虽然人象嫌的是可怜钱。但咱们可也是正正经经缴规费做生意的耶!"
"不,不……展……展夫人……我们会……赔,会赔。"
"赔你个大头啦!"水心依然不想轻易饶恕他们,"你们这种人啊?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只怕你们就会搞不清楚方向!"
她用肩头顶顶展傲竹。"相公、夫君,给他们点苦头吃吃!"所谓不进江湖。不知江湖险恶,水心说的"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是只让他们受点小罪,可她没想到江湖中人,尤其是以狂书生的狠辣,这所谓"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不只是受点罪而已罗!
青面人兄弟原本就青白的脸色更紧绷难看了,他们惊惧得几乎娶魂飞魄散,想求饶,才哆嗦地张开嘴.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嗥,随着凌空飞起的庞大身躯响起,害他们猛进屏住气息。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瘫在一堆早已破烂不堪的桌椅残骸上的大狗熊身上,他偌大的身躯急速地痉挛着,嘴角流出白沫.一双鼠眼也开始往上翻,象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模样。
一般人会以为他是摔坏了,但道上人一眼便可瞧出,大狗熊的四肢都巳分别断成数截,想必他的命根子也跟他‘道再见’了!水心自然也瞧得出大狗熊的惨状,她胆战心惊地瞪着那具"尸首半成品。"
不会吧?这就是"给他点苦头吃吃"吗?而当她还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说法是否有被误会的可能时,眼角便扫到夫君的魔手,又伸向早已吓成一摊烂泥似的青脸人兄弟。
水心倏地回过神,陡然惊叫:"等等!"
展傲竹微微一顿,仅是转过眼来,微抬的手仍朝着青面人兄弟。
水心全身微微的顶抖着,嗫嚅道:"相……相公,夫……君,请别……别吓着了儿……儿子。"
他那冷凝的目光缀缓移向不知人间事、犹自嘻嘻哈哈的胖胖身上,而这个专跟娘亲唱反调的小家伙,这会儿总算帮对了一次忙。"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忙不迭地将手舞足蹈的儿子扔给展傲竹。"抱抱,夫君,胖胖要你抱抱呢!"
刚腻到爹亲身上的胖胖,也很合作地开始在爹亲身上又跳又叫的。"爹爹,糖糖,飞呀!"
趁着胖胖很努力的缠者展傲竹的,水心忙招来手脚发软的崔大娘,在低声吩咐她几句后,朝青面人撂下话语。"是你们两个说要负责姑偿的嘎!待会儿键大娘会告诉你们该赔偿多少,你们量好乖乖照付,否则……哼哼……我夫君可是空闲得很哪!"
狠话不需要说太多,只要稍稍瞥一眼还在那儿哄儿子的"危险份子",青面人兄弟便毫不犹豫的直点头。"照付!一定照付!"
水心也不担心他们会脚底抹油溜了,因为就算不怕她,他们多少会惧怕她的后台几分吧?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可不是几分而已,只怕是从头怕到尾!
倒是她很害怕,若是在这儿多逗留上一时半刻,说不定又会引出展傲竹的残酷杀意了!于是乎,她有意地……
"飞呀!飞呀!买飞呀去!?她频频提醒儿子。
而胖胖也……"买飞呀!爹爹,买飞呀!"难得的配合上啦!
推着脸上的冰霜尚未褪尽的展傲竹,水心和胖胖母子俩合作无间地将此煞星请出兰舫。
唉!她终于了解夫君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了!
瞧着展傲竹专心地喂食胖胖,水心不由得心中直纳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烛光下,白日里的残暴邪恶不翼而飞,展傲竹又恢复成那个冷漠淡然的俊雅书生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要怀疑,他是否真是传闻中那个冷酷无情的狂书生哩!
或许是她曾见过他几次飘忽且深不可测的身手,总是飞来飞去的仿佛幽灵掠过一般,摸不着,也瞧不清;但也就是因为太飘忽、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她总是无法相信那会是"人°所能表现出来的。
功力再高深,总也有个身影晃过吧?可他没有,完全是倏忽出现、倏忽消失,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鸡皮疙瘩掉满地!直至今日,他的身手依然快得让人无法得见.但结果却又总是血淋淋地摆在她跟前,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那种暴虐的手段竟会是出自她的枕边人之手?
而更诡异的是,如此残暴之人竟是这般疼爱儿子!即使他始终维持着冷漠无笑容的表情,但她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颗宠爱胖胖的心,绝对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就算是对她。不管是因为她是胖胖的娘亲,或单纯的只是因为她是她,他也对她相当容忍和照顾。
她希望他是对她好,而不是对胖胖的娘亲好!既然逼不得己的嫁了人,她当然还是希望能做个女人,而不是一只母猪。胖胖吃饱后,就忙着下地去玩他的新玩具不倒翁、竹哨和纸鸢等。
而展傲竹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开始进食,水心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偷觑他一眼。
"呃!夫君,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年你为什么会和我……"她蹙蹙眉,想了一下又:"我是说,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随便和女人……呃……那个……但是,你在完全不认识我,又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和我……呃……那个……"
他默然的吃着饭。
水心皱起眉。"喂!夫君,傲竹,告诉人家嘛!"
他默然的夹着菜。
水心翻翻白眼,没好气的说:"好吧!那换另外一个问题好了。如果……"她顿了顿,"如果我不是胖胖他娘,也不是任何其他女人,我就是我,那今天……或者任何时侯、任何地点,"她仔细地凝视他。"你都会来救我吗?"
他默然的扒着饭。
水心不满的噘了噘嘴。"怎么这样嘛?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人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耶!"
他默然的喝着汤。
"小气!"水心哼了哼。"那我问你,你怎么会认得我?那天夜里房间那么息,谁也看不见谁,你怎么可能认得我?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
展傲竹依旧装聋作哑的沉默着。
"小气!小气!小气!"水心忿忿地叫道,而后猛然抱起碗扒饭,仿佛和饭有仇似的。不但用力扒,还用力咀嚼,最后,还气鼓鼓的在展傲竹每夹一次菜后,她就把那盘菜剩下的全倒进自己的碗里。就算倒不下了,她也会将整盘端到自己的碗边放着,不准他夹。
展傲竹无声地扒完干饭,然后起身转向胖胖,但他只踱开两步,便又停了下来,水心疑感地望着他的背。"我想要你,我会,我看得见你。"
他说完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直直往胖胖那头走去。水心困惑地眨着眼。他在说什么啊?
水心满心迷惘地边继续吃饭,边觑着他们父子俩一块儿玩乐,边思索着他说那些话的意思。
直到她正要吃下最后一口饭时。她才突然惊天动地的"啊!了一声,而碗筷也同时锵地一声摔在棠面上。展傲竹父子俩一起转头,奇怪地望着她,她喜孜孜地窃笑起来。
他回答她了!而且是很令她满意的回答哟!
"相公!夫君!傲竹……"水心沿路跑沿路哎哎着进屋来,可刚踏进屋内一步,便被人一把捂住嘴,她呜呜两声后,看见展傲竹那双透晚不悦的眼睛。这才想起现在是胖胖睡午觉的时刻。她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当展傲竹一放开手,她就急匆匆地把他拉到屋外。
"夫君,糟了,糟了!我刚刚和惜惜姊到城里闲逛,你知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展傲竹面无表情,这表示不管是什么消息,他都没兴趣知道。
水心哪管得了他有没有兴趣,她一个劲儿的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他会溜走似的,并心急的诉她的焦急与担忧。"城里的那些江湖人物都在说,半年多前我爹得到了一张藏宝图,要是寻到藏宝地点,不但可以找到一笔十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富,更有一套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武功心法,那可是一种能够独霸武林的绝世武功耶!"
她喘了喘。"我爹似乎已极力隐瞒,但消息终究还是走漏了,光是那套可让人称霸天下的武功,便足以引起人的贪婪欲念,再加上那笔庞大的财富,什么良心都会被泯灭的啦!"
她摇摇他的手臂。"相公,所有听闻这个消息的江湖人物都来了耶?所以这阵子,附近的江湖人物才会那么多,他们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但夫君,所谓独木难撑楼,冷家庄在江湖中虽小有名气,但终究敌不过那么多人。"
展傲竹冷哼一声,想转身回屋,水心立刻整个人紧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心中还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嘴巴,告诉他她被赶出家门的事。
"夫君,相公,帮帮忙啦!不管怎么样,他好歹也是我亲爹呀!父母之恩大于天,我都还没报答呢!傲竹。"
展傲竹冷眼瞧她,仍是无动于衷。
"他也是你的岳父、胖胖的外公耶!"
展傲竹的脸色倏沉,水心立刻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早将那个胖小子的外公,曾经逼着她将孩子打掉的事告诉他了!唉!她真是多嘴呀!水心懊恼得差点甩自己一巴掌,但是,说出的话收不回来了,她只能尽力弥补。
"夫君,那个……呃……我爹呢!他也是一时气疯了,所以呃……"
就在她努力思索着该怎么辩解时。那个可恶的展傲竹居然身子一转,就滑出了她的掌握。她怔楞地瞧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好一会儿……不必抬头看,她也能肯定见不着他的人影,她只想恨自己学艺不精……唉!她何曾学过艺啊!不过是东偷一招,西求一式的。勉强拼凑出这身"乱七八糟"的功夫"。原以为至少能称得上普通高手,可一碰上真正交手的场面。她就啥也不是了!
好吧?身手不行,脑袋瓜子总该有点用处吧?
之后
"老爷,酱没了,帮我上广记酱行买些酱回来吧!哦!顺便也买些红糟豆腐和云腿!"
展傲竹的身影一消失,水心便火速灭了炉火,冲出厨房,背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再把胖胖扎实地绑在胸前。而后飞身跃上展傲竹的白马——冰魄,喝斥一声,冰魄立刻拉开四蹄如卷云般飞驰而去。
刹那间,人去屋空,只剩一封简函静静的躺在方桌上。
外头虽然仅有数桌酒席,却依然是嘈杂喧嚣、热闹非凡,尤其在几位干娘的溺爱疼宠下,调皮捣蛋的胖胖更是如鱼得水,一下子这边亲亲、那边撒撒娇,一下子又故意淋湿干娘的薄纱彩裳,弄得她们春光外泄、惊叫连连。
而其中之一的新房,也同样是"战事"频起。
"我……我警告你,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弄痛人家了!"
"呃……你……你千什么?"
"你干嘛撕人家的新衣服啦!这衣服好卖的耶!"
"喂!你干嘛这样看我……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后,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接着又是娇羞急怒的喝斥。
"你……你怎么这样……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怎么……啊!滚开……不要靠近我……滚开……"
一阵衣衫碎裂声传来。
"啊!不要脸!"
接着是更多的衣衫碎裂声。
"不要……啊……放开我……你……你这猪八戒、色狼,放……放开我……放……唔……唔……唔……唔……"
水心双掌交叠在下巴,将趴在展傲竹汗水淋漓的胸膛上眨着双眼。"喂!这次不痛耶!"
展傲竹合着眼睛,悄然无声。
"喂!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啊!"水心不满地抗议。"这样很无聊耶!跟嫁根大木头有什么两样嘛!既枯燥又无味……"她俏皮地皱皱鼻子,"我就说吧!嫁人根本就不好玩嘛!"
这一次,回应她的只有虫鸣蛙叫。
"喂!"她动动下巴。"陪大家讲讲话嘛!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我一个人唱独脚戏就可以了啦!"
展傲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冷冷地说:"你很聒噪。"
水心倏地睁大双眼,随即又眯起,然后慢慢坐起身来。她跨坐在展傲竹身上。双手突然扬起,紧接着耍出熟练漂亮的招式,且招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的要害袭去,但每一拳、掌、斩、劈却都未蕴藏丝毫内力、点到即止。舞弄半天之后,她陡然间静止下来,而最后一掌也正好虚印在他的胸口上。"受害者"从开始接受肆虐,到"死亡终结",皆始终如熟睡般一无动静。
水心高高地仰起下巴,"我终于战胜了武林高手狂书生,"她三八兮兮地大声宣告。"我是唯一能打败狂书生的侠女冷水心!"
"幼稚!"这是躺在她身下的"死者"的评语。
"啪!"一声,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立刻落在展傲竹的胸口,并在室内响起清脆了亮的回应。
"死"了之后.尸体还要备受虐待,唉!真是可怜喔!
水心嘟着嘴看了他好半晌,俗话说的好,一只手掌拍不响。由于展傲竹从头至尾连眼瞪也不曾颤动一下,害得她只好悻悻然地又趴回他的胸口。
"你真是世界上最最无趣的男人!"她忿忿地说。
既然明白对手无趣,就该早早死心安睡了吧?可沉默片刻后,水心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就见她的小嘴巴硬是不肯停下来。
"喂!你说我该叫你什么才好哩?总不能老叫你喂吧?可不叫你喂,我又该怎么叫你呢?她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我爹有五个老婆,每个都叫他老爷,而我大嫂都管我大哥叫夫君,我大姊则叫我大姊夫相公,不过……"她咬着下唇,"听伺候我大嫂的婢女说.在房里,我大嫂都是叫我大哥的名字哩!"她早知道得不到展傲竹的任何回应,所以,她迳自接下去。"嗯!傲竹,傲竹,这个名字真是挺不错的,孤傲脱俗,可要是在人前这么一嚷嚷,不就等于向大家宣告你就是狂书生了吗?这好像太嚣张了!"她招摇头。"不行,不行,你的名字还是只能在房里叫叫就行了。在人前嘛……"
她合眼皱眉兼咬着下唇。"老爷?你好像没那么老嘛……那就相公……好奇怪耶……也许夫君……呕!好恶心……结果还是傲竹好听,可偏偏又不能……算了,就相公吧……不,夫君……呃……还是相公……呃……夫君……相公……夫君……"
展傲竹终于被她"念"得不耐烦了!他倏地一翻身.将水心压在身下。双唇紧紧堵住那张嘀咕不休的小嘴。
他猜想,大概只有让她累得说不出话来才能止住她的唠叨吧!
司徒霜终于被一脚踢出守寡三年的家了!水心乐翻天的捧腹哈哈太笑,终于没人会闲来无事就以叨念她的工作为乐了。
原先她还以为必须和夫君大战几回合才能保住她的工作,没想到展傲竹连哼也没哼一声,由着她爱干嘛就干嘛;于是,水心乐得将胖胖扔给展傲竹照料。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出门上工去也。
但是。虽然近两年来都被出过什么岔子.不表示她这只三脚猫就真的可以三江五湖到处骗吃骗喝。或许该说是她运气好,至今尚未碰上真正棘手的人物。没付出任何代价不说,还平空添了许多可笑的自傲!
之后,也不过了新婚一个多月,水心的好运道终于碰到了考验。
最近,邓县突然出现许多背刀提剑的江湖人物。大家都知道,除了地痞流氓外,江湖人物是最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常仗着一身蛮力或功夫.一言不合就会动起手来,要是惹得他们不爽,死个三五人更是常事。
遇到这种事,官府向来只会推拒,不敢多管,能闪多远便闪多远。所以,百姓们大多只能自求多福,眼睛睁大点看清楚,别双眼被屎糊了惹上祸星。否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江湖人物一多,最忙的就是饭店和旅店,再来就是勾栏院了。邓县的花舫客人川流不息.即便是白天,上门取乐的客人也不少。
兰舫位于湍河最尾端,是生意最旺盛的一艘花舫,在粼粼波光的陪衬下,形致曲叠,别生情趣。尤其是在晚间,楼台、檐角、檐栏各处,彩灯高悬,总将江面点掇得更奇幻瑰丽,美不胜收。
这日午后,莺声燕语盈溢于兰舫上下,夹杂着不时扬起的粗鲁笑声,这厢是猜拳行令的吆喝,那头则是呼声叠起的呐喊,热闹至极.将酒色财气统统给占全了。
二楼一间陈设华美的绣房里,兰舫的头牌姑娘惜惜正陪着一位在地的熟客喝酒吟诗,可外头传来阵阵吵嘴的嚷喝声,且愈来愈大声,也愈来愈靠近。
"大爷我没有银子吗?"蛮不讲理的陌生大嗓门喊道。
"这位爷,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惜惜姑娘已经有客人了,就请您再寻另一位姑娘吧!"鸨母崔大娘低声下气的央求着。
"不行,大爷我今儿个要招待客人,非要惜惜那个骚货不可,大爷我有的是银子,兰舫的头牌这会儿只能伺候大爷我。"
"大爷,惜惜有客……"
"让他去找别的姑娘,别来跟我抢!"
崔大娘一叠连声的阻挡着,可皆挡不住那男子,眼看着已经到门口了……
"这位大爷,您请先止步!"一个娇脆响亮的嗓音传来,顺势还将身子挡在门前。
"哟!原来你们兰舫里还暗藏着这么个上好货色啊!啧啧,不错,不错,娇俏柔美、鲜嫩欲滴……"接着是两声猥亵的淫笑。"好,既然惜惜没空,那就是你了,老鸨,我就要她了!"
"少红口白牙来学狗吠!"娇脆的嗓音不悦地轻斥。"擦干净你的狗眼,大狗熊.姑娘我是惜惜姊的保镖,绝不容许你来骚扰惜惜妹!"
"保镖?"在讶异的叫声后,立刻传来轻蔑嘲讽的大笑。"保镖?你这小雌儿是保镖?那我可就是镖头了!而且是专事管你这小嫩镖师的!"又是淫邪的笑声。"来,来,让镖头来教你两招,嗯!是床上扎扎实实的两招喔……"
"你昨晚吃屎了吧,大狗熊?否则怎么满嘴臭气熏天的!"
那男子狂妄的大笑。"好,好,大爷我就是再欢你这种又泼又辣的娘儿们,在床上发起浪来才够劲儿,哼起来也才够味儿啊!"
"回家去吸你老娘的奶吧,大狗熊!"娇脆嗓音冷笑道:"瞧你连句人话都不会说,看样子,可能连‘下面’也还没长全吧,这样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啧啧,脸皮可真厚哪你!"
"哈哈!小娘儿们,你可真是生龙活虎。挺威风的嘛?他用狎邪的语调说。"想不想尝尝味道啊!小娘儿们?尝尝哥哥这根棍棒的威力啊?"
"威力?"她不屑的冷哼。"是一触就泄气的威力吧!"
"娘的,你这万人骑的浪货,"那男似乎是老羞成怒的咒骂起来。"今儿个非让你尝尝大爷的功夫不可!"
"功夫?"娇脆音嗤笑一声。"哭爹喊娘的功夫吗?"
一声怒斥回应着一声娇喝,兰舫上就此乒乒乓乓开打。舫上的姑娘们全凉凉的在一旁喝茶聊天,就连惜惜也忍不住开门观战,她们一点儿也不担心,只因水心从没栽过筋斗嘛!
不过,事情的发展好像愈来愈不是那么回事儿耶……直到一盏茶功夫后,自舫上踉踉跄跄的冲下来一个小身影,一下岸,便疾速往仙迹山的方向跑去。兰舫小婢娟儿跌跌撞撞的来到仙迹山下的瓦砖屋时,展傲竹正坐在屋前的小凳子上,一匙一匙地喂胖胖吃饭。
她直接冲到展傲竹面前。边弯下身直喘气,边一字一喘地说:"展……展公……公子……不……不好了……冷……冷姑……姑娘……有……有麻……麻烦了!"娟儿上气不接下气说完后。才稍稍歇过气来。当她一抬头,便楞住了。
咦!人呢?眼前除了两张小凳子、一个近空的碗和一根汤匙外。哪有半条人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开始绕着屋前屋后找寻,还拉开喉咙大声嚷嚷。
"展公子!展公子!你在哪儿啊?展公子……"舫上的大厅已是一片混乱。桌椅俱毁、灯落瓶倒。崔大娘和姑娘们更是畏缩在楼梯下方抱成一团,普通客人早溜得不见人影,剩下的都是些纯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而不管是姑娘们、或是看热闹的人,都一致地望着同一个方向——那个衣衫凌乱破裂的狼狈姑娘,而她身后则是躺了一地的花舫的正牌保镖。
与狼狈姑娘水心对峙的.正是那个出言猥琐不逊的大狗熊,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朝天鼻、阔海口,加上一脸杂乱的胡须和满头乱发,难怪水心要叫他大狗熊了。
他器张跋扈地嘿嘿冷笑,而他身后两个容貌近似、宽额青脸的人从进大花舫开始,就始终沉默无语,直到此刻。
"够了没有。道元?该走了吧?"
"不行!"大狗熊猛一摇头"今儿个我非上了那个娘儿们不可!"
右边那个似乎较年长的青脸人皱皱眉头。"这儿已经乱成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狗熊甩手遥遥一指水心,蛮横地说:"我要带她走,等我玩够了之后,再把她卖掉,我着她还能再横到哪里去?"
"那就快点吧?左边的!"膏脸人不耐烦地撇撇嘴。"要不要我们帮你。"
"不必!"大狗熊喝断他的话。"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三人似乎目中无人的定下水心的未来,而水心则是进退两难地暗自懊悔不已。这下可好了!踢上了铁板!她该怎么办?上前嘛!肯定打不过人家,逃走嘛?又说不过去,哪有要为保镖的脚底抹油先溜了,这样不但对不起兰舫上的姑娘们,对于她的"名声"也实在是大大有损.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大狗熊可没那空闲工夫让她细细琢磨。只见他又开始喊话。"我说那个小娘儿们,你是要自己招子放亮点乖乖跟我走。还是得劳动大爷们再一次请你呵?°
水心哎着下唇,犹豫不决,而对方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瞧!左边的青面人又在催促了。
"快一点,道元.否则我们要先走了!"
"行了,行了!"大狗熊挥挥手,旋即朝水心挤挤眼。"抱歉了,小娘子,没时间让你考虑了!"
脚随声到,水心迅速后退两步,闪过他扫过来的一踢,再抬臂挡住正面的一拳.然后旋身险险地避过往她下腹袭来的无耻恶爪,却无法逃过连续袭来的第四招,只能又羞又急地盯着狼爪朝她胸前握来……
就在她肯定是在劫难逃之际,那只该斩成十八段的狼爪却在即将碰触到她衣衫的前一刻顿住,她不由得大大一楞。
"娘!"水心倏然回神,眼光从狼爪往上移到侧方,只见胖胖开心的笑脸正对着她,两只小胖手还朝她猛挥舞。"抱抱,娘,抱抱!"
她的视线再从胖胖的脸上,移到稳稳地抱着他的展傲竹脸上,她立即倒吸一口冷气。好狂佞残忍的神情!就这么一眼,水心已经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慑,一股明显的压力,即使只是在一旁观视着展傲竹.也无避免那种宛如面对恶魔般的深切畏惧。他浑身散发出阴森的气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气势,"不寒而栗"是水心唯一能有的反应,虽然明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她却仍身不由己的战栗起来。
大狗熊脸上布满痛苦与恐惧。他张着大嘴的不断吸气,鼻翼迅速翕动,从喉咙挤出来的呵啊声凄惨得令人不忍听闻。水心这才注意到大狗熊抓向她的手。正被展傲竹紧紧接住,她连忙接进在展傲竹怀里不停地跳动的胖胖,并立刻退开一步。展傲竹那暴戾的眼神缓缓扫向早已脸色大变的青脸人兄弟,他随手一抛,便轻易的将大狗熊硕大的身躯扔向他们。
青脸人兄弟虽已及时稳住下盘,凝聚功力蓄势己待,三个人却仍摔铁成一堆,你揽他脚、我挽你头,撞了个天昏地暗。头晕脑胀!
展傲竹闲适的负着手冷然而立。
好帅的爹爹嗤!喔"爹爹,抱抱。爹爹,抱抱!"聪明现实的胖胖立刻移情别恋朝展傲竹伸出双臂。
展傲竹转过头来看他.水心忙嘘了一声""胖胖,不要吵爹爹,爹爹正忙着呢!"
红红的小嘴儿不悦地一嘟,拗上了。"不嘛!爹爹,抱抱嘛!抱抱嘛!"
"你这小子,太久没挨屁屁了是不是?"水心低声斥骂。"你再不识相点。小心老娘一回去就先教训你个够再说!"
眼圈儿立即一红,胖胖泫然欲泣地瞅视着展傲竹。"爹爹,娘打屁屁,打胖胖屁屁,屁屁痛痛,痛痛!"
耶?她根本还没下手耶!哪儿来的痛痛了?
冰冷的眼神朝她瞄来,但水心连瞄也不敢瞄一眼,忙低声下气地好言哄劝。"好,好,胖胖小子……不!老子,胖胖小祖宗、胖胖活菩萨,求求你小人大量,原谅你娘这一回,拜托你就乖乖听话。娘待会儿再买糖葫给你,好不好?"
胖胖那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倏地咧嘴笑道:"飞呀!飞呀!"
啥?飞呀……啊!是指飞鸢吧!水心不由得大叹一声。"我的小祖宗,买那个做什么啊?你又不会玩,我……"
"爹爹。娘娘打……"
"好,好,飞呀就飞呀!"水心边窝囊的答应,边拿眼偷瞧一下展傲竹,还好,他那双会刺人的目光已然移开,她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又不自觉地嘀咕起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我?没事生了个小人王来治我不够,还引了位大人王回来摆酷,啊!啊!我好可怜啊!"她哀叹不已。
展傲竹瞟一眼她的自怨自艾,随即转眼盯视互相扶持着爬起来的大狗熊和青脸人兄弟。
并不是完全没有认识狂书生的江湖人物,只是少之又少而已,那全是因一些机缘凑巧碰上,而且胆子要够大。敢在狂书生杀人取命之际,避在远处偷窃,还能及时在引起狂书生另一阵杀机之前逃开的人。青脸人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狂书生的狂暴凶狠气息,还有他起杀机时就会特别鲜红欲滴的额心血痣,两者合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更显得诡异邪魅,只要见过一次,就无人能忘。
所以,当青脸人兄弟一见到展傲竹时。就惊恐震骇得面无人色了。他们同样无法忘记,狂书生那一身精湛难测的绝顶武功,即使是一百个他们加起来也敌不过!他们惊骇欲绝地瞪着那颗鲜红的血痣,仿如看到地府勾魂使者的招魂幡一般心胆欲裂,他们的全身如风中落叶般抖颤着,担心今日就是他们忌日。
但大狗熊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两位拜兄的恐惧,他狼狈地抱着自己的右手臂,犹不知死话地叫着:"两位拜兄,这小子胆敢惹我们,简直是找死,我们一起……"
青脸人老大突地一把捂住大狗熊的嘴巴,他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朗展傲竹低头认错。"对不起,展大侠,咱们兄弟不知道您和这儿有关联。请展大侠大人大量饶恕我们,饶恕我们……"
"那怎么行!"水心叫道,她忙不迭地抱着不太安分的胖胖凑到展傲竹的身边告状。"相公、夫君.那只大狗熊大摇大摆的上这儿找碴还不够,还要你老婆我陪他上床耶!这种耻辱我就不信你这个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狂书生忍受得了!"她并不知道展傲竹眉心血痣特别鲜红是代表什么意义,还不断的在那儿扇风点火。
展傲竹的脸色果然立刻阴沉到了极点,青脸人兄弟被吓得差点屎尿齐出。
"展……展夫……夫人,请……请你原……"
"原谅个屁!"水心怒斥:"今儿个要不是有夫君来救我,谁知道我会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模样!你们就这么瞧不起女人吗?你老娘就不是女人吗?还有这儿……"
她空出左手来挥挥。"整座船舫差不多都被你们毁了,人家还做不做生意啊?人家又不像你们,少银缺盘缠的。只要沿路打个动,千儿八百便进了荷包.虽然人象嫌的是可怜钱。但咱们可也是正正经经缴规费做生意的耶!"
"不,不……展……展夫人……我们会……赔,会赔。"
"赔你个大头啦!"水心依然不想轻易饶恕他们,"你们这种人啊?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只怕你们就会搞不清楚方向!"
她用肩头顶顶展傲竹。"相公、夫君,给他们点苦头吃吃!"所谓不进江湖。不知江湖险恶,水心说的"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是只让他们受点小罪,可她没想到江湖中人,尤其是以狂书生的狠辣,这所谓"给他们点苦头吃吃",就不只是受点罪而已罗!
青面人兄弟原本就青白的脸色更紧绷难看了,他们惊惧得几乎娶魂飞魄散,想求饶,才哆嗦地张开嘴.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嗥,随着凌空飞起的庞大身躯响起,害他们猛进屏住气息。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瘫在一堆早已破烂不堪的桌椅残骸上的大狗熊身上,他偌大的身躯急速地痉挛着,嘴角流出白沫.一双鼠眼也开始往上翻,象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模样。
一般人会以为他是摔坏了,但道上人一眼便可瞧出,大狗熊的四肢都巳分别断成数截,想必他的命根子也跟他‘道再见’了!水心自然也瞧得出大狗熊的惨状,她胆战心惊地瞪着那具"尸首半成品。"
不会吧?这就是"给他点苦头吃吃"吗?而当她还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说法是否有被误会的可能时,眼角便扫到夫君的魔手,又伸向早已吓成一摊烂泥似的青脸人兄弟。
水心倏地回过神,陡然惊叫:"等等!"
展傲竹微微一顿,仅是转过眼来,微抬的手仍朝着青面人兄弟。
水心全身微微的顶抖着,嗫嚅道:"相……相公,夫……君,请别……别吓着了儿……儿子。"
他那冷凝的目光缀缓移向不知人间事、犹自嘻嘻哈哈的胖胖身上,而这个专跟娘亲唱反调的小家伙,这会儿总算帮对了一次忙。"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忙不迭地将手舞足蹈的儿子扔给展傲竹。"抱抱,夫君,胖胖要你抱抱呢!"
刚腻到爹亲身上的胖胖,也很合作地开始在爹亲身上又跳又叫的。"爹爹,糖糖,飞呀!"
趁着胖胖很努力的缠者展傲竹的,水心忙招来手脚发软的崔大娘,在低声吩咐她几句后,朝青面人撂下话语。"是你们两个说要负责姑偿的嘎!待会儿键大娘会告诉你们该赔偿多少,你们量好乖乖照付,否则……哼哼……我夫君可是空闲得很哪!"
狠话不需要说太多,只要稍稍瞥一眼还在那儿哄儿子的"危险份子",青面人兄弟便毫不犹豫的直点头。"照付!一定照付!"
水心也不担心他们会脚底抹油溜了,因为就算不怕她,他们多少会惧怕她的后台几分吧?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可不是几分而已,只怕是从头怕到尾!
倒是她很害怕,若是在这儿多逗留上一时半刻,说不定又会引出展傲竹的残酷杀意了!于是乎,她有意地……
"飞呀!飞呀!买飞呀去!?她频频提醒儿子。
而胖胖也……"买飞呀!爹爹,买飞呀!"难得的配合上啦!
推着脸上的冰霜尚未褪尽的展傲竹,水心和胖胖母子俩合作无间地将此煞星请出兰舫。
唉!她终于了解夫君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了!
瞧着展傲竹专心地喂食胖胖,水心不由得心中直纳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烛光下,白日里的残暴邪恶不翼而飞,展傲竹又恢复成那个冷漠淡然的俊雅书生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要怀疑,他是否真是传闻中那个冷酷无情的狂书生哩!
或许是她曾见过他几次飘忽且深不可测的身手,总是飞来飞去的仿佛幽灵掠过一般,摸不着,也瞧不清;但也就是因为太飘忽、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她总是无法相信那会是"人°所能表现出来的。
功力再高深,总也有个身影晃过吧?可他没有,完全是倏忽出现、倏忽消失,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鸡皮疙瘩掉满地!直至今日,他的身手依然快得让人无法得见.但结果却又总是血淋淋地摆在她跟前,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那种暴虐的手段竟会是出自她的枕边人之手?
而更诡异的是,如此残暴之人竟是这般疼爱儿子!即使他始终维持着冷漠无笑容的表情,但她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颗宠爱胖胖的心,绝对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就算是对她。不管是因为她是胖胖的娘亲,或单纯的只是因为她是她,他也对她相当容忍和照顾。
她希望他是对她好,而不是对胖胖的娘亲好!既然逼不得己的嫁了人,她当然还是希望能做个女人,而不是一只母猪。胖胖吃饱后,就忙着下地去玩他的新玩具不倒翁、竹哨和纸鸢等。
而展傲竹这才端起自己的碗开始进食,水心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碗,偷觑他一眼。
"呃!夫君,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一年你为什么会和我……"她蹙蹙眉,想了一下又:"我是说,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随便和女人……呃……那个……但是,你在完全不认识我,又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形下和我……呃……那个……"
他默然的吃着饭。
水心皱起眉。"喂!夫君,傲竹,告诉人家嘛!"
他默然的夹着菜。
水心翻翻白眼,没好气的说:"好吧!那换另外一个问题好了。如果……"她顿了顿,"如果我不是胖胖他娘,也不是任何其他女人,我就是我,那今天……或者任何时侯、任何地点,"她仔细地凝视他。"你都会来救我吗?"
他默然的扒着饭。
水心不满的噘了噘嘴。"怎么这样嘛?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人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耶!"
他默然的喝着汤。
"小气!"水心哼了哼。"那我问你,你怎么会认得我?那天夜里房间那么息,谁也看不见谁,你怎么可能认得我?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
展傲竹依旧装聋作哑的沉默着。
"小气!小气!小气!"水心忿忿地叫道,而后猛然抱起碗扒饭,仿佛和饭有仇似的。不但用力扒,还用力咀嚼,最后,还气鼓鼓的在展傲竹每夹一次菜后,她就把那盘菜剩下的全倒进自己的碗里。就算倒不下了,她也会将整盘端到自己的碗边放着,不准他夹。
展傲竹无声地扒完干饭,然后起身转向胖胖,但他只踱开两步,便又停了下来,水心疑感地望着他的背。"我想要你,我会,我看得见你。"
他说完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直直往胖胖那头走去。水心困惑地眨着眼。他在说什么啊?
水心满心迷惘地边继续吃饭,边觑着他们父子俩一块儿玩乐,边思索着他说那些话的意思。
直到她正要吃下最后一口饭时。她才突然惊天动地的"啊!了一声,而碗筷也同时锵地一声摔在棠面上。展傲竹父子俩一起转头,奇怪地望着她,她喜孜孜地窃笑起来。
他回答她了!而且是很令她满意的回答哟!
"相公!夫君!傲竹……"水心沿路跑沿路哎哎着进屋来,可刚踏进屋内一步,便被人一把捂住嘴,她呜呜两声后,看见展傲竹那双透晚不悦的眼睛。这才想起现在是胖胖睡午觉的时刻。她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当展傲竹一放开手,她就急匆匆地把他拉到屋外。
"夫君,糟了,糟了!我刚刚和惜惜姊到城里闲逛,你知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展傲竹面无表情,这表示不管是什么消息,他都没兴趣知道。
水心哪管得了他有没有兴趣,她一个劲儿的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他会溜走似的,并心急的诉她的焦急与担忧。"城里的那些江湖人物都在说,半年多前我爹得到了一张藏宝图,要是寻到藏宝地点,不但可以找到一笔十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富,更有一套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武功心法,那可是一种能够独霸武林的绝世武功耶!"
她喘了喘。"我爹似乎已极力隐瞒,但消息终究还是走漏了,光是那套可让人称霸天下的武功,便足以引起人的贪婪欲念,再加上那笔庞大的财富,什么良心都会被泯灭的啦!"
她摇摇他的手臂。"相公,所有听闻这个消息的江湖人物都来了耶?所以这阵子,附近的江湖人物才会那么多,他们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但夫君,所谓独木难撑楼,冷家庄在江湖中虽小有名气,但终究敌不过那么多人。"
展傲竹冷哼一声,想转身回屋,水心立刻整个人紧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心中还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嘴巴,告诉他她被赶出家门的事。
"夫君,相公,帮帮忙啦!不管怎么样,他好歹也是我亲爹呀!父母之恩大于天,我都还没报答呢!傲竹。"
展傲竹冷眼瞧她,仍是无动于衷。
"他也是你的岳父、胖胖的外公耶!"
展傲竹的脸色倏沉,水心立刻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早将那个胖小子的外公,曾经逼着她将孩子打掉的事告诉他了!唉!她真是多嘴呀!水心懊恼得差点甩自己一巴掌,但是,说出的话收不回来了,她只能尽力弥补。
"夫君,那个……呃……我爹呢!他也是一时气疯了,所以呃……"
就在她努力思索着该怎么辩解时。那个可恶的展傲竹居然身子一转,就滑出了她的掌握。她怔楞地瞧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好一会儿……不必抬头看,她也能肯定见不着他的人影,她只想恨自己学艺不精……唉!她何曾学过艺啊!不过是东偷一招,西求一式的。勉强拼凑出这身"乱七八糟"的功夫"。原以为至少能称得上普通高手,可一碰上真正交手的场面。她就啥也不是了!
好吧?身手不行,脑袋瓜子总该有点用处吧?
之后
"老爷,酱没了,帮我上广记酱行买些酱回来吧!哦!顺便也买些红糟豆腐和云腿!"
展傲竹的身影一消失,水心便火速灭了炉火,冲出厨房,背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再把胖胖扎实地绑在胸前。而后飞身跃上展傲竹的白马——冰魄,喝斥一声,冰魄立刻拉开四蹄如卷云般飞驰而去。
刹那间,人去屋空,只剩一封简函静静的躺在方桌上。
第四章
白牛镇是位于邓县北方约十五公里处的一座平实小镇,近些日子来,皆拜位于镇外南部的冷家庄所赐,而变得热闹非凡起来了。不但客栈爆满,连饭馆、一般平民住家也被来客商借住房.一笔丰厚的意外之财便稳稳地装进镇民的口袋里。
相反的,冷家庄却是急得焦头烂额,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这集帮手,毕竟这是关系着一笔庞大的财富和一套绝世武功,若是帮手没选择好,说不定还没跟外人对峙,便自己先来个窝里反了。江湖人重武,所以,冷苍雄并不在意那笔财富,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武艺能有机会更上一层楼,更担心那套绝世武功要是落入邪魔歪道之手,恐怕会引起武林浩劫,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因此,他也暗下决定,若到紧要关头,他宁愿毁了藏宝图,也不能让它流落出去,免得落入恶人之手。近几日传闻,聚集在冷家庄外的各路江湖人土。准备联合提出要他公开藏宝图,以供大家均分的说法。
说的简单,做起来却困难得紧。财富还好均分,可武功又该如何分配?一人一招吗?这摆明着就是要他交出藏宝图,好让他们抢夺嘛!据他所知,不但武林七派三帮中都派人来了,连七大高手也到了至少一半,要是他们真的联合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目前比较可靠有力的帮手,似乎只有大媳妇夏蕙的父亲,也就是雪月堡的堡主夏振,其他的大多是心怀不轨、暗藏异心,包括未来亲家烈日堡堡主严万天在内。而冷家庄由来已久,不准女人动武的规矩也因此破除了,毕竟以夏蕙承袭自其父的武功,对势单力薄的冷家庄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更别提他四个老婆中,有两个原就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了。
原本平静安详的冷家庄,突然变得危机四伏、险难重量,而这一切,都是从得到藏宝图那一天开始。但谁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结束。
或者……冷家庄究竟能否安然度过这个劫难?
正在大厅中与两位妻子和两个儿子冷英杰、冷豪杰,还有媳妇夏憨,共同商讨自保策略的冷苍雄,忽听得厅外传来大叫。"庄主,庄主,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呀!"
水心?!她回来做什么?厅中的人都站起来往外望。不一会儿,一个明媚俏丽的女子便出现在数双布满焦急的瞳孔里,带着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笑容,还有……一个胖宝宝!
"水心,你……"
"先别急着骂人,爹,"水心忙上前打岔道:"不管您认不认我。家里有难,我是绝不会手旁观的,要骂要赶,请爹等事情过后再说吧!"
见冷苍雄皱起眉,因一无己出而对自幼丧母的水心特别关爱的三夫人,以哀求的眼光向冷苍雄央求道:"老爷。水心她只是……"
冷苍雄摆摆手,"算了,"他叹道:"既然她还念着我这老父,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这会儿什么规矩……面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冷家庄能保住几条人命才是。"
他摇摇头,又说:"但是,我还是要说,你不该回来的,水心,你可知道现在庄子外头全据着各路人马,他们只许人进庄,而不许人出去呵!我们已是自顾不暇。你回来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只是平白让你和孩子陷入危险的境地罢了啊!"
"放心啦!爹.我当然是有把握才会回来。"水心胸有成竹地:"只要有这……"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我好像忘了先跟你们介绍,来,这个胖胖的小子是我儿子,"她说着,并解开胸前的束缚,将胖胖举起来让大家看。"他叫展星魂,乳名胖胖。"
众人皆惊讶地看着这个俊美可爱,正开怀傻笑的小娃娃,三夫人更是惊呼连连。"哦!水心,他好漂亮啊!一点儿都不像你耶!"
水心耸耸肩。"不像我就是像他爹爹嘛!"
三夫人走过来接过胖胖,鬼灵精似的胖胖立即送上濡湿的香吻一个,逗得三夫人开心地大笑。"这小子好可爱……好聪明哪!"
水心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他就是这点可恶,讨好人的本事精得要命,可就专门跟我作对!"她哼了哼。"小子,还不快叫外公、大外婆、三外婆!"
胖胖乖乖的叫了,而且还随声附送惹人怜爱的甜蜜笑容一个。大夫人也忍不住抢过去抱抱,自然也得到了湿湿的香吻,而一声声叫下去,每个人都不禁想要抱抱这个活泼可爱得令人爱极了的小胖娃。
最后,胖胖终于来到冷苍雄的怀里,只见他也赞道:"这小子真聪明,才两岁多吧?居然这么会看人脸色,要是能好好栽培,长大了可真是不得了呢!"
大家都赞同地笑着点点头,这时.胖胖突然皱起眉来,似乎很困惑地抓抓冷苍雄的胡子,同时嘴里嘟囔着。"爹爹没有毛毛,爹爹没有……"
"是呵!你爹爹没有,"水心随口应道,"外公才有,等你爹爹年纪大一点,大概也会留吧!"
大家骤然一楞,三夫人首先脱口叫道:"爹爹?水心,你找到他亲爹了?"
水心搓搓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不是,是他找到我的。"
"他找到你了!?"三夫人惊呼。"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水心倏地露出和胖胖一样的傻笑。"他……呃……他逼我嫁……呃……嫁给他。"
"你嫁给他了?!"
所有的人全讶异的同声高嚷。整个庄子上上下下。哪一个人不知道水心不肯嫁人的决心有多坚强,甚至不惜做出惊世骇俗的事儿来逃避婚姻。而这会儿,她竟突然跑回来宣布她嫁人了!大家都怔愣地瞧着水心,害她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
"没有办法嘛!他好霸道,而且,还有霜姨帮他……"她搔搔脑袋。"那我……我拚不过他们两个嘛!就只好嫁给他罗!"
大夫人突然失笑道:"水心哪!你这不嫁、那不嫁,还说什么死也不嫁,结果这会儿还不是嫁了!"
"大娘,人家说过是不得己的嘛!"
"是喔!是喔!"大夫人挪揄道,继而转眼一瞧。"不过,如果胖胖真的像他爹爹。那你自己倒是挺会找的哟!"
"大娘!"水心不依地唤了一声。
大家郡忍不住笑了起来。而笑声中,冷苍雄也问了一旬。"水心,那胖胖他爹呢?怎么没有跟着来?"
水心转开眼,支支吾吾的说:"呃……这个嘛……他……呃……他不……不肯来。"
冷苍雄立刻沉下脸。"水心,既然他不肯来,你是不是背着他来的?"
水心朝三夫人求助地望过去,三夫人立刻会意的插嘴想打圆场。"啊!老爷。我想……"
"闭嘴!"冷苍雄沉喝一声,紧盯住水心。"你是不是背着他来的?"
水心长叹一口气。"是的,爹。"
"该死!水心。"冷苍雄闻言开口便骂。"你既然嫁给他了,自然要听从失言,怎么可以擅自跑来呢?而且还把孩子也给抱来了!"
水心苦着脸。"我是不得已的啊!爹,如果我不带胖胖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
"师父,不好了,师父!"
问话的、辩解的、旁听的,全都猛地转向厅外。只见飞身冲进来的是冷苍雄的大徒弟,也就是二小姐冷玉心的夫婿侯啸天。"什么事?"
"师父,他们真的联手了,所有的人现在都聚集在庄门外,而他们推举出来的几个人,刚刚来要求见师父您啊!"
冷苍雄皱眉咬牙道:"好,请他们到前院的练武广场,我立刻就来!"
"是,师父!"
侯啸天领命离去,冷苍雄则严肃地注视着妻子和子女们。"最后时刻终于来临了,一切按照预定计划进行,能度过这一劫是最好,若是躲不过,也是我们的命,总之,绝不能让藏宝图落入恶人之手就是了?"
他身面对水心。"那水心,你……"
"爹,您什么不用说,我非跟着您不可,否则我回来做什么呢?"
水心的双目透露出出坚决和自信的光芒。"只要我和胖胖跟着您,冷家庄绝不会有事的。"
虽说是所有江湖人物共同推举出来的代表,但因为黑白正邪两道都有,所以,一开始的说法便有分歧了。正道人物的说法是,若是藏宝图中的绝世武功秘籍不幸让恶人得去,必会引起武林浩劫,所以,最好将它交给白道门派保护处理。而黑道人物则表示,既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无主之物,便该交由整个武林分享。
两边代表意见相差太远。结果十二个人当场就吵了起来。冷苍雄和分立在左右的家人冷眼旁观,暗叹不论是正或邪,促使他们来到这儿的,似乎还是私欲贪念的因素居多。看这情形,今天恐怕是无法善了了,或许那张藏宝图应该在一开始便被毁去才是。
争吵中的双方,突然有一人高举双手大呼:"停!"
所有的人都停下来不悦地望着那人——地魔萧功伟。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后,萧功伟才又说:"我们在这儿吵得你死我活有何用处?我建议,先叫他把藏宝图拿出来,然后割成两年。你们一半,我们一半,等商量好彼此都同意的办法之后。再将两图合并起来找出宝藏,各位认为如何?"
一个人迟疑地点点头,然后是另一人,接着第三人……最后大家都同意了。
萧功伟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转向冷苍雄。"现在该是冷庄主交出葳宝图的时候了吧?"
冷苍雄挑挑眉,"如果我不交呢?对于你们黑道人物,我是无话可说,可是那些自称是白道的人呢?"他冷笑着扫过那些所谓的正义侠士们。"你们也要强抢吗?若是我们不从,你们打算赶尽杀绝,以取得你们所想要的吗?"
那些侠士们果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但只一会儿,美艳的勾魂剑吕小蜜便越众而出,她娇媚地敛衽为礼。"冷庄主。我们当然不思去做那些残忍霸道之事,但若为整个武林的和平安宁着想,我们只好承担被唾骂的恶名了。"她媚眼儿一转。"冷庄主也是白道中人,应该要支持我们的作法才对,千万不要因贪念而铸下大错才好。"
冷苍雄怅然的摇头,"这就是白道吗?所谓的白道,难道就只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白道就是可以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天花乱坠,而实际上不必去做符合所说的行为吗?"
他大大叹息:"原来正邪之分,也不过如此而已,一个会说,一个不会说,就这样而已,而实际上的所作所为,却是完全相同的!"
很多人脸红了,但吕小蜜没有。"冷庄主,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考虑一下,毕竟要放弃一套令人垂涎的惊世武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投给萧功伟一个娇柔的笑容。"能避免动手就避免,萧大侠应该不会反对吧?"
萧功伟无所谓地一笑。"没问题,三柱香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吕小蜜娇笑道,"就请冷庄主进去好好考虑一下吧!或许你的家人能给你一些建议,让你做出一个比较正确的决定。至于萧大侠,咱们就在这儿聊聊天吧!听你去年在虎丘……"
冷苍雄和妻子儿女们相视苦笑。考虑?!这只不过是延后开战的时刻罢了。冷苍雄黯然的转身朝大屋走去,同样幽幽叹息的家人则跟随在后。
至于水心呢?因为胖胖一直喊冷,所以她冲第一个,同时心中也暗自焦急疑惑不已。虽然她骑的是展傲竹那匹如白云般的异种宝驹,但是,以展傲竹如烟似雾般的轻功赶这区区十五里的路程,恐怕慢不了多少吧?
他不会不来吧?还是找不到路?他不会是……想在最后一刻才现身吧?
拜托!这又不是演戏,还要压轴才肯出现?该死的狂书生?他到底想怎么样嘛?!
水心突然站在大厅口不动,当诧异的众人来到她身后时,她更是紧张兮兮地阻止他们继续前进。"等一等,爹,记住,等一下你们千万不要说任何话,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记住喔!你们任何人都不能说话,一个字也不能说喔!"她迅速地吩咐道,然后又转向怀里的胖胖。"小祖宗,千万拜托,这次跟娘合作一点,事成之后。娘一定会买好多好多糖葫芦和玩具给你,你……"
"买咚咚!"胖胖睁着一双异常聪颖的大眼睛盯着厅里。这小子,就会乘机敲竹扛!
"好,咚咚就咚咚,"水心忍耐地说。"但是,你一定要跟娘合作,娘叫你掉眼泪,就算硬挤,你也得给我挤出两滴来,懂了没有?"
胖胖蓦地垮下脸,两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厅里。
"去。不是现在,你先给我把那副苦旦脸收起来!"水心低声责骂。"先高高兴兴地进去哄哄你爹。等娘通知你了,你再摆出来,明白吗?"
胖胖笑嘻嘻地点点头,水心这方深呼吸几口,暗暗镇定自己的情绪。在迈开脚步前,她犹不忘回头再吩咐一次。"记住,千万不能出声!"
满心困惑的众人,在进入大厅后便稍稍有点明白了,只见大厅中央,一个身着白儒衫的书生负手而立,英挺颀长的背影透露着一股优雅飘逸和令人费解的狂傲气势。
众人进入后,分立在左右两侧,虽然不知道那个书生是如何在全庄戒备森严的情况下。毫无声息地进入,更不知道水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们还是按照水心的要求,一声不吭,只是静观水心到底要搞出什么把戏来。
在他们专注的凝视下,只见水心小心翼翼地走到书生面前,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对他们的水心,脸上那份戒慎与紧张的神情。
水心清清喉咙。"呃……老爷、相公、夫君,你来啦!"
胖胖也配合着撒娇地唤了一声,"爹爹。"
展傲竹一动也不的。
水心紧张地笑了笑。"呃!这个……呃……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呃……也替我想一下嘛!我总不能……呃……看着冷家庄的人受苦受难而不顾吧?而且……呃……而且爹爹现在也不气我了,还很疼呢!对不对,小子?"
胖胖小手一伸,指着冷苍雄,开开心心地笑道:"爹爹,外公有毛毛,外公有毛毛。"
"看吧!胖胖也很再欢外公哩!"水心的情绪这才放松许多。"胖胖也不希望外公出事,对不对?所以,相公、夫君,至少看在的面子上帮个忙嘛!"
一切似乎都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就在这时,胖胖作了错误的配合,他双手一伸,口里大声囔囔着:"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依着本能的反应,立刻往后退,嘴里同时叫着?该死,"小鬼,还不到时候啦!"她说完,就往展傲竹的脸上望去,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立刻满险恐惧地再往后退,直到椅子挡住她。"不,别生气,别生气,不是不让你抱,我只是……只是怕你抱了胖胖就离开,那我……我怎么办?'"
众人虽然看不见背对着他们的书生面孔。但从书生瞬间散发出来的森寒冷戾的酷厉之气,他们可以想像由他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相公,别生气,请别生气啊……"水心惶然无助猛咬下唇,差点儿就要咬出血来了。直到胖胖拉拉她的耳朵,她才"啊!"了一声,忙举起手中的胖胖。"夫君,别生气,你会吓到儿子!"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胖胖立刻配合的脸容一垮。眼圈儿一红,口里还怯怯的咕哝着:"爹爹,胖胖怕怕.胖胖怕怕!"
冷厉之气立刻消失,水心绷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但全身也差点吓瘫了!水心不断的深呼吸着,同时也偷窥着展傲竹的脸色,她攒紧眉头,考虑了好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老爷,你真的不愿意帮忙吗?"
展傲竹没有回应。
水心深叹一口气。"那……这样好不好?我把胖胖给你抱,那你呢……就把你那把……呃……扇子……呃……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当然还是不会有任何奇迹出现,但是。水心自有应付之道。"呃……相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展傲竹依然保持静默,每个人都奇怪地望着她。
"好,胖胖。让爹爹抱抱罗!"她将儿子放到展傲竹的臂弯里。"还有,记得把爹爹那把扇子拿给娘喔!"
胖胖单手搂着爹亲的颈子,困惑地瞧着娘亲。"扇子?"
水心又暗叹一声。"摇摇,爹爹的摇摇啦!"
胖胖"哦!"了一声,便俯身在展傲竹的怀里翻找,没一会儿,那把雪白的扇子便握在他肥嘟嘟的小手里了。水心没敢瞧展傲竹的脸色。一把捻过扇子。便往冷苍雄这边挥舞着跑来。
"爹。没事了,爹,冷家庄不会有事啦!"
"你在说什么呀?"
只见水心一步也没停,一路直往外跑。"跟我来。爹。我只要说几句话,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众人颇感怀疑,但也只能跟着她跑。一群人急匆匆地来到前院广场,在那些"强盗"面前停下来。吕小蜜讶异地瞧着气喘吁吁的他们。"时间还没到.你们已经考虑好了吗?"
冷苍雄没说话,只是望着水心,水心则挥挥扇子。"不用考虑了。我们已经把藏宝图交给这支扇子的主人了。"
冷苍雄等人惊诧地瞪大眼。吕小蜜只是冷笑一声。"你在说笑吗?我们一大群人跟你们要。你们死也不肯给"这会儿随随便便的给人了,这话说出来,任谁也不信哪!"
水心自信地扬起下巴""可是。如果是这个大要.不要说我们。就连你们也不敢不给?"
吕小蜜和萧功伟互视一眼,同时笑起来。"好吧!那你就说说看,藏宝图到底是被哪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要去了?"
水心神秘地一笑,然后仅仅拉开扇子举高,将四个狂草大字对准那群人。"哪!看清楚没有?就是这个人啊!"
而冷家的人,却只能看到扇面上的高雅绿竹,还有对面那群人陡然剧变的脸色。老实说,他们可说是痛苦难受极了,那种打不清楚状况的痛苦,那种疑惑不解的难受!
原来的自信轻松之色已荡然无存,吕小蜜脸色苍白,布满畏惧,她抖着手指向扇子。"他……他也……来了?"
水心悠哉悠哉地笑笑:"来啦!"
吕小蜜颤抖地倒退两步,吓得无法再出声了。水心仅仅收起扇子。"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吧!"
从一见到那四个狂草之后,脸色便一变再变的萧功伟,却无法完全死心,他阴沉着说:"他还在这里?"
水心用大拇指往后一比。"在呀!"
萧功伟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但很快的又稳住。"是他把扇子借给你们的?"
"是啊!"水心得意的说。
萧功伟双眼倏眯。"他怎么可能把随身武器借给你?"
水心张了张嘴,随即合上,然后仔细的使用措辞。"我们有点……呃……交情。"说是夫妻,大概没人会相信吧?换作是她,她也不可能轻信。
萧功伟突然笑了,"你终于露出马脚了,他绝不可能和任何人有交情,也不可能替任何人着想。"他倏地沉下脸冷哼。"你这扇子是伪造的吧?"
水心怦然的张大嘴,而吕小安也恍然大悟地再度向前。"原来是唬人的!"
"哼!雕虫小技。"萧功伟冷嗤一声。"不过,演还算不错,起初还真是够唬人的!"
"你……你们……"水心啼笑皆非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不是唬人的,是……是真的啦!他真的还在耶!"
"是吗?"萧功伟摇摇头。"如果你们真有交情到他愿意把随身武器交给你,那也该够交情请他出来交代一下吧?"
水心苦恼地叹了一声。"要是他肯出来,我早就请他出来了,干嘛还向他借扇子啊?"
萧功伟刚冷笑一芦,一旁静立许久的黑道汉子中,有两人也哈哈笑着站出来。冷苍雄很快就认出穿蓝袍的那一个,是川境百仞庄的庄主丛兆英,灰袍那个则是湘境灰绸帮的帮主李子其。
"姑娘,别再演戏了,"丛兆英嘲讽道:"都露馅儿了,你还是乖乖的把藏宝图交出来吧!。
"我不是……"
"别是不是了,"李子其大刺刺地摆摆手。"如果那个人真的在冷家庄里,就请他出来一见,我们也好有个底儿。你若是请不出他.就我来吧!"
水心还未领会出他的黛思.便见李子其突然仰头拉开喉咙大喊,"狂书生!出来!别人怕你,我李子其可不会被你唬到!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狂书生展傲竹!出来!"
丛兆英眨眨眼,也忍不住跟着扯开嗓门大吼:"不敢出来就是没种!狂书生,或者,……你根本是个冒牌货!对吧?你是个冒牌的,所以才不敢出来,对吧?"
听到李子其和丛兆英的喊叫,冷苍雄等人才知道刚刚在厅里的书生是何人,也才明白为何是一个背影,便有那等恐怖慑人的气势,更了解水心为何会那么戒慎恐惧了。而他们的感觉除了震惊和不敢置信外,一种从心底深处扩散出来的寒意,在刹那间使笼罩住全身,冷汗也湿进了内衫,且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阵的战栗。
"不要再叫了!"水心惊慌地叫道,"你们会惹火他的?不要再叫了,他会杀了你们,真的会杀了你们的!不要再叫了呀!"
但是,似乎没有人肯相信她,吕小蜜兀自掩嘴娇笑,萧功伟则双臂环胸地仅在看热闹,其他有的人呐喊助阵,有的则是好笑地摇摇头。
"狂书生,出来!冒牌货,出来……"
"出来啊!狂书生,来宰了我丛兆英啊!出来啊……"互相对峙的两边,一边是惊疑不定,一边是轻松笑闹,水心虽满心的焦虑,却又阻止不了。
最后,白道中天山派的大弟子史言望,似乎是看不过去地靠向她低语:"姑娘,很抱歉他们如此无礼,但我想你最好……"
一抹白烟倏地一闪.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而注意到的人正疑感地想定睛看个仔细.两声哀嘎便随着蓦地腾空飞起的身子,破空飞掠过广场,跌落在一旁的刀剑架上。而以那两人摔落的姿势和躺卧的怪异角度来判断,丛兆英和李子其决计不会是活人了!
骤然间,所有的人全都僵凝住了,沉窒的空气中。无人能动弹分毫,除了……水心缓缓走向众人瞪视的焦点一个仿佛自雾中出现的白色人影——展傲竹,她从他手中接过开怀大笑的胖胖,口中还是不甘寂寞地咕哝两句。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好了,小子,你爹爹又要忙了,让娘抱抱吧!"
而被强迫搬家的胖胖,却兀自伸长手拉着展傲竹的衣袖不肯离开,嘴里还嚷嚷着,"飞飞,爹爹,飞飞!"
水心不满地瞟展傲竹一眼.随即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扳开胖胖抓住展傲竹衣袖的手,同时嘴里又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真偏心,老是抱这小子飞,就从来没有抱我飞过。哼!知道你心里只有这小子,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嘛!"她喃喃地念着,转身离开两步.旋即又转回来将扇子递给他。
"哪!你的摇摇,还你!"
"飞飞,爹爹,飞飞,飞飞……"
"闭嘴!小子,你是故意叫来让我嫉妒的是不是?小心我打你屁屁喔!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水心抱着蹦跳不已的胖胖,满嘴啼咕地走到冷苍雄身边站定。
冷苍雄吞了口口水后,才转向水心呐呐地问道,"水……水心,他……呃……他真是他真是……"
"狂书生展傲竹。"水心懒懒地道,继而皱眉按住像颗跳豆一样的胖胖。"小子,别跳啦!再跳就揍你的屁屁喔!"
冷苍雄犹豫了一下,随即嗫嚅道:"我……我来抱吧!"他几乎连话都还没说完,胖胖就被扔到外公的怀里了,水心乐得在一旁看戏。
冷苍雄由着胖胖拉扯他的胡子玩,又凑向水心问道:"水心。你知道他……打算如何吗?"
"杀人喽!"水心淡淡的回答。
冷苍雄倒抽了一口气,"全……全部吗?"
水心耸耸肩。"大概吧!"
冷苍雄顿时觉得浑身透凉,呐呐地道,"这……不太好吧?水心,他们有些……有些并不是什么恶人,只是一时被贪欲蒙蔽了理智而已,罪不至死啊!所以我想……水心,你能不能劝劝他……"
"劝他?"水心好笑地瞟了冷苍雄一眼。"我才不敢呢!他火起来时,我也会怕耶!我才不干哩!"
展傲竹自现身后就一直没出声.可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暴戾残酷气息却有增无减,眼看着就要升至最高点了。冷苍雄才瞄一眼展傲竹,就非常紧张地低语:"水心,你还是试试看吧,我不能眼看着……"
"爹呵!"水心不耐烦地唤了一声。"最好的劝说人就在你怀里,十拿十稳,你不找他,找我干嘛呀!"
"他?"冷苍雄怦然地俯首瞪着怀中的外孙,他正快乐地挥舞着手中硬拽下来的胡须。"胖胖?"
"他爹爹最疼他了,只要是他要的,他爹爹就会给他,或是他怕的,他爹爹就不会让他碰上,就像……"水心眨眨眼。"刚刚在大厅里那样,懂了吗?爹。"
冷苍雄楞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水心有趣地笑笑,"懂了吧?反正到时候你再看情形应付就是了嘛!"她用下巴朝胖胖指了指。"别看这小子才两岁多.他可精得很哩!只要你有好处给他,包准他和你合作无间。"
冷苍雄笑着点点头。"我懂了。"
"那就看戏吧!"
而在另一边的主戏台上,展傲竹才出现没多久,那些黑两道的代表们便想溜了,头一个迈步的是个竹竿似的瘦高人物.可就在他才刚飞身离地的那一刹那,便又随即瘫倒在地上,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竹竿"便断成了两截。
剩下的人当场吓得魂胆俱失,双腿瘫软、不听便唤,而邪恶冷酷的气势仍继续上升,此刻,不要说跑了。恐怕连站都快站不住啦!最后只剩下萧功伟、吕小蜜和苗缰黑道大豪鬼刀卜天敌三个尚称镇定。他们互使着眼色,接着,在彼此眼神的示意下,吕小蜜迟疑地踱向前。
"呃!展大侠,这……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们并非有意打扰你,既然……"她向两旁的萧功伟和卜天敌蹲一下。"藏宝图已经交给展大侠了,那么我们就不好继续打扰了……"
"想走?"展傲竹声如寒冰地道:"我有说过你们可以走吗?"
闻言,吕小蜜面色泛青,微微抖着声音说,"展……展大侠,我……我们并……没有做……做出什么得……得罪你的……"
"你们太吵了。"
吵?他们太吵了?
吕小蜜又惊惧地和其他两人互量一眼,勉强挤出一个她根本不想问的问题。
"那……展大……侠想……要怎么……样?"
展傲竹慢慢眯起双眼。"死!"
"可……可是我……我们没……"
"不必再说了!"萧功伟突然大喝。"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虽然江湖上的人都说他很厉害,可不一定敌得过我们的联手吧?吕姑娘,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他真有通天的本事。能将我们一同撂倒!"
"不错,吕姑娘,"卜天敌也慢吞吞地附和,"我们这十几个人,也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不一定敌得过我们全部的人。别忘了,你和萧兄都在七大高手中占有一席之地,而我自认也差不了你们太多,光是我们三个,他就不一定应付得了了,何况……"他向后瞧瞧,"那些人的身手也不算弱啊!只要大家联手,何须怕他?"
"但……"
萧功伟没再理会她,迳自向后头那些心惊胆战的人喊话。"各位,狂书生向来心狠手辣,跟他求饶是有没用的,要活命就大家一起上吧!"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在空中荡漾,地魔萧功伟的成名武器铁魔臂,已在瞬间攻至展傲竹面前,而几乎不分先后的,卜天敌的鬼刀也横腰扫至。
没有人知道展傲竹是如何躲开的,只是一眨眼,他已站在萧功伟的身后了。
心胆欲裂的萧功伟,立刻回转铁魔臂护身,同一时刻,其他的人在保命的前提下,也全一拥上前。冷苍雄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场内翻飞的人影,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条在九个高手合围下。仍潇洒自若地横穿低掠、旋闪翻起的白色人影。冷苍雄甚至注意到展傲竹始终是负手在后的。
九个高手在越战越心惊的情况下,更加快了攻击的狠辣与速度,当然,展傲竹回闪的动作也更快了。于是。在观战的人看起来,就宛似一道淡淡的白色烟雾在九个人中飘浮,似有若无的影像让人错愕,甚至忍不住想要揉揉眼想证明自己所见不假。
杀戮起于骤然间。才刚挥洒出一片炫目刀网的卜天敌,惊恐震骇地看到一只如玉般的修长手掌,竟越过重重刀影穿射进来,而且轻轻松松地印在他的胸口。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发觉自己全身的气力骤然全失,甚至连站立的力量也没有,一个踉跄后便倒下去。
卜天敌是第一个,接下来几乎是每几次呼吸间,就有一个或倒下或倒飞而出,而只要是离开战圈的。都是以"尸体"的身分离开的。
只不过片刻,战团中已剩下展傲竹和四个人了。
完全怔愣住了的冷苍雄,这时才回神俯头对胖胖低语,于是,就在另一个牺牲者即将断魂丧命之际"爹爹,胖胖怕怕,胖胖怕怕,爹爹.胖胖怕怕!"
白雾骤然消失,三人踉跄倒退.吕小蜜则瘫坐在地上。冷苍雄立刻将胖胖交给嘴巴大张的水心,再由她楞楞地抱去给展傲竹;而刚夺去五条人命的展傲竹,全身依然洁白如雪,毫无一滴血迹,就连灰尘也没有沾上。他若无其事地抱回儿子,仿佛他刚刚宰杀的不过是几只蚂蚁。
而胖胖一回到爹亲怀里,就开始蹦蹦跳跳地叫着:"飞飞,爹爹。"飞飞?而他,果然飞了……不,是消失了!
似一抹虚无缥缈的幻影般,在眨眼间消失了!寒风像在轻轻啜泣,为冷家庄前院广场中那些永远无法再感触世事悲酸的尸体哽咽,也为亘古以来便错杂纷乱的人间哀悼!
展傲竹并没有抱了胖胖便走,因为"胖眸喜欢这儿"。但是,水心也明白展傲竹不喜欢人多,所以,她没敢留在冷家庄太久,只要能和家人聚聚聊聊、玩玩闹闹,重温一下以往的亲情就好了。
然而,不过十天,她便在展傲竹眼底瞧见了不悦,于是,她明白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水心的大哥冷英杰送他们出庄,临别前,他将她拉到一边,交给她一个小小的抽布包。"里头是藏宝图……"
水心一惊。"大哥,这……"
"是爹叫我交给你们的,"冷英杰说:"爹说,放在你们身上。比放在冷家庄安全.只要不落入恶人手里,谁拿去都没关系,就当是给胖胖的礼物。"
"可是……"
冷英杰笑笑。"那你反过来想好了,这张藏宝图会给冷家庄带来麻烦。所以我们必须把它送出去。若送给你们,不但安全,而且以他……"他瞥一眼展傲竹,"以他现在的武功造诣,应该不会凯觎藏宝图上的功夫,虽然他看起来似乎很冷酷,但是爹相信,有你和胖胖在。应该能让他收敛一些才对。"
水心噘高了嘴,冷哼一声。"我哪有什么用?他心里只有胖胖,哪有我这个老婆的存在?说不定哪天我不在了。他都不会注意到哩!"
"吃你儿子的醋啊?"冷英杰挪揄道:"这个宠似乎不太好争喔!"
"争?"水心丧气地嗤笑一声,"怎么争啊?他眼里根本没有我嘛!叫他教我一点点武功都不肯,平常也不肯多和我聊两句,你相信吗?到现在,他连我的名字一次也没叫过耶!"她无奈地叹息。"有时侯胖胖不乖,我总得教训一下吧!可他就立刻就会给我下冰雹,平常就面无表情。像戴了面具,不高兴的话。马上翻脸不认人,就像这次,如果不是胖胖在,我猜他大概也会把我给宰呢!"
冷英杰拍拍她的肩。"夫妻之间,本来就该互相适应的,多忍耐一下习惯了。"
水心翻翻白眼没说话。冷英杰笑着摇摇头。"别不高兴了,你不是说他都不教你武功吗?哪!里头有两本武功心法,你先把它背起来,然后立刻毁掉,以后再自己仅仅琢磨,不明白的就让他帮你。"
水心惊喜地抢过油布包。"这……这是……"
"爹说是给你的陪嫁罗!他知道珠宝首饰你不爱,就爱这个,所以就投你所好了!"
"太好了!"水心欢呼。"帮我谢谢爹啊!大哥。"
"好了,你快跟过去吧!"冷英杰瞧瞧另一头的展傲竹。"妹夫好像不耐烦了。"
"嘎!那我走了。"
"路途不远,记得有空就回来看看啊!"
"知道了,大哥。"
在回家的半路上,趁着休息吃东西时,水心立刻打开油布包,将一张烂烂的旧布交给展傲竹。"哪!这是爹给胖胖的,放在我这儿不安全,还是给你收着比较妥当。"
水心猜想,他可能不会在意这种东西,可是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会不在意到这种地步。他居然看了一眼后就撕碎了它!水心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猛地叫出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那……那是爹给胖胖的耶?"
展傲竹淡淡的瞥她一眼。"没有用了。"
"嗄?没有用了?"水心怔楞道:"什么没有用了?藏宝图没用了吗?为什么没有用?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你又没有去……"
"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武功。"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水心皱皱眉,然后抬眼往上看了半天,又低下头来,挤眉歪嘴地用力想了好久,可就是想不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和用意,所以……
"不懂。"她很干脆地说。
胖胖已经趴在展傲竹的怀里睡着了,和水心一同坐在大村下歇息的他,头往后靠在树干上,合上眼。
"你以为我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他暗示道。
水心翻个白眼,没好气的:"我怎么知道你的武功是从哪儿学来的,你又没……"她遽然顿住,继而叫,"你是说,那个……"她瞄一下碎布屑。"你的武功就是那里头……"不等她说完,展傲竹便点点头。水心惊诧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难怪他的武功那么高!难怪他会有那么多银两捐出来赈灾。可笑的是,竟然有人为了这张无用的藏宝图送命!悲哀啊!
第五章
她终于决定要离开展傲竹父子,去追求自己的女侠前途了!这是在离开冷家庄后四个月,初春时分所下定的决心。
和展傲竹相处的夫妻生活虽然枯燥,倒也安然,偶尔的争吵她争她吵,也算是在无味的生活中添加调味料罢了。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认为自己既然嫁给他了,那么他就需要她来帮他煮饭。洗衣、整理家务等等,当然,上床暖被也是很重要的啦!总而言之,她自认还满有用处的。
所以说罗!既然夫君"需要"她,那她这个做妻子的,当然要"照顾"他罗!
还有胖胖,虽然人小鬼大……聪颖得可恶,但毕竟是个小娃儿,需要娘亲的关怀照料才行。
丈夫、儿子都需要她,这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也是让她渐渐忘却"侠女志愿"的最大因素。或许等儿子长大后,她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说服夫君,和她一起行走江湖,过一过神仙侠侣的浪漫时光。也可算是聊胜于无啦!
多为妻子、母亲的满腔热诚,也就此燃烧起来,而且在她的自我陶醉中愈烧愈旺,可还没烧到旺点,便又被他们父子联手提了一大桶寒雪融化成的冰水给浇熄了!只剩余烟随风散去,连一丝影迹也不复见!
清明节,是祭祀祖先的日子,同时也是春游踏青的日子。好动活泼的水心,当然一早就缠着展傲竹,要他带一家人出去郊游,可展傲竹一概回以沉默的拒绝。
"每次你都只带胖胖去飞飞,为什么就不能带我出去走走?"水心不满地抱怨道:"这样不公平嘛!为什么我只能在家里煮饭、洗衣服,我……我连惜惜姨那边的工作都辞了耶!还不都是为了你们父子,结果一点慰劳都不给人家。这样真的不公平嘛?"
冷漠!
水心噘噘嘴,随即又不死心地缠过去。"老爷、相公、夫君、傲竹,拜托啦!就带人家出去玩一次嘛!"
阖眼。
水心嘟高了嘴。"那以后我也不准你带胖胖去飞飞了!"
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飞飞,爹爹,飞飞,飞……"
"飞你个头啦!"水心立即转头对着胖胖怒吼。"以后再也不准你飞了.听到了没有?你敢再给我飞一次试试看。我非揍得你三天坐不下来不可!"
胖胖委屈不解地瞅着娘亲。"娘……"
"别叫我!"水心双手叉腰,十足的泼妇状。"从今以后,要是我没得玩,你也就没得飞,你敢说一次飞,我就揍你一下屁屁,要是……"
就在她趾高气昂地逞为人娘亲的威风时,忽地人影一晃,那个大飞飞和小飞飞就此不见踪影!
她张着大嘴,一手还挥在半空中作打人状,一时无法接受这种待遇地愣了好半天,然后,她慢慢放下手,双眼微眯,嘴角噙着冷笑。好!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你们不会知道我的厉害!
身形一晃,她也离开了!
三天后,从司徒霜家回自己家的路途上,水心一路行,一路暗忖。
三天应该够他们受了吧?没饭吃?没人洗衣服,也没人饲侯他们洗澡水,更没人整理家里,恐怕两个都是一副苦瓜脸了吧?
只要有胖胖在的地,准是玩得又脏又乱,这几乎已经是定论了。
呃!相公不会,他除了冷漠和生气两种表情以外,似乎再也摆不出其他的样子来了。但那胖胖小子肯定会,从来没离开过娘亲身边那么久,一定想娘想疯了,不定一见面就缠着她撒娇哩!
水心忍不住暗笑,就这样,她沿路笑眯眯地回到家里,推开虚掩的门一看,没人,饭桌上有吃剩的饭菜。她蹙眉打量屋内,干净清爽,完全没有她想像中的脏乱,甚至凳子上还有刚洗干净收进来摺叠好的衣服。她咬咬下唇,随即走向笑声传来的房间,她轻轻推开同样是虚掩的门,看见一大一小正玩着泥巴,她一出现,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她。
在那一瞬间。水心突然有种不小心闯进别人房里的尴尬。虽然他们是她的丈夫和儿子.但她感觉他们似乎在排斥她……或者是她不属于他们……她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仿佛是她不应该闯入他们之间……她不应该……
她觉得有点冷。
彼此怪异的沉默片刻后,水心勉强挤出笑容。"胖胖,想不想娘啊?"
胖胖板着一张小脸。"讨厌,讨厌娘!"
她觉得愈来愈冷。
"是吗?"水心淡淡的回道。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看样子,你们根本不需要我,是吗?"
胖胖赌气似的拉拉展傲竹的衣袖。"爹爹,困困,胖胖困困。"
为什么这么冷?
水心平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俩一起躺下后,她便回身离开儿子的房间,直直走出屋外,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笔直的站立着。
她觉得身体冷,但她的心更寒。满怀冷涩的悲凉感逐渐凝结成一股浓郁的哀怨与愁结……
翌日,展傲竹习惯性地在清晨时分便带儿子去飞飞,而水心则再次背上在夜里准备好的包袱,同样在桌上留下一张短简——既然你只愿意带胖胖飞飞,那我只好自己单飞了。
上回留下短简离家时,她知道展傲竹会追上来。但是。这次绝不会有人追来了。展傲竹不会,胖胖更不会。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她……
不,是根本不在乎她……不,是根本就希望她不在最好!
因为她只是个外人,一个插不进他们之间的外人!这样也好,他们父子有彼此,而她……有她的女侠志愿!
一离家,水心便不断的前行,没有目的,只是想离家愈远愈好,直到湖北武汉的城门口,她才开始考虑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自然知道她的目的是做个侠女。但是,女侠该怎么做呢?
她不知道!
想来想去,最后,她决定先来个游尽千山万水,沿途有苦帮苦、有难救难,或许还能碰上一、两个真正的侠女,到时候,就能够向她们请教一下了。
于是,她开始游山玩水的旅程,一路上,碰到了苦瓜脸,总不忘去问一声是否需要帮助,或者教训几个不开眼的小混混等等。夜晚,她会自我修练武功,往常都有展傲竹在她有疑问时帮她解惑,而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还好,她背起来的武功心法,在出门前就己学会七、八成了,剩下的慢慢来应该不大要紧。
这计划是很好,可是只顾游乐救苦……不事生产的水心,不到三个月,就发现银子即将用尽了。她不由得攒眉苦思,女侠碰到这种尴尬情形时,会怎么办呢?
常德县城,高城廓,四方巍峨的门楼,明白划分出东南西北四条通道,护城河围绕在外,正东门是宽阔的石桥跨河,其他二面城门是坚实的木质吊桥。只不过,或许是日子太平久了,吊桥多年来不曾起放下,看那桥头两侧的铁练锈痕斑烂,恐怕卷转链条的辘车也快锈死了吧?
但城里城外的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些,只是涌进来又涌出去,使这府城平添熙攘热闹的气氛。
水心费了不少工夫打探询问,可就是问不着有哪里愿意请女保镖、女护院或女教头的,而且,她也没有另一次的好运道,让她又刚好救了个千金小姐,或是红牌姑娘什么的。
眼看身上就只剩几文钱了,连过一天都不够了,于是,她只能长叹一声,退而求其次了。
厨娘?不行,她的中馈不过普通而已。
女红?那更糟糕了,只有补补衣裳还能凑合一下。
洗衣?大概还可以吧!
伺候人?勉勉强强啦!
于是,她换个方式又开始到处去探问,好不容易,总算让她在天黑以前,找到了一个供膳食的工作。
这会儿,她正站在这座胡同底的宅子前张望,深门大院,事台楼阁耸立梆比,倒是一户挺气派的人家。伸手用红漆大门上的净亮兽环叩击了几下,她才刚刚缩回手来,门儿已开半边,一个青衣小帽、仆从打扮的少年人走了出来。
"这位姑娘,可是有何贵干?"
水心淡淡的笑了笑。"这位小哥,是马胡同的张大婶告诉我这儿需要个婢女……"
骆府虽然大,人口却十分简单,骆木云老爷是两湖一代首屈一指的武林大豪。
这也是水心最满意,也是最舍不得离开的因素,因为她可以在这儿见到许多武林人物,旁听到许多武林典故或传闻。冷家庄因为地域较偏僻,所以造访的人并不多,不像这儿是大城大县,骆木云本身的威信声势又比冷家庄还来得显赫,大部分路过的武林人士,都会上骆府拜问一下这位武林前辈,所以,骆府几乎每天都会有至少一、两位访客。
骆老夫人则是成天守着佛堂的慈祥老妇人。而骆珍珍小姐是个又美又慧黠的二十二岁大姑娘。水心最羡慕的是骆木云不但不反对女儿学武,甚至还亲自教导,而且也不逼女儿成亲嫁人。由着她自己慢慢去挑选中意的夫婿。
至于骆家最年幼的骆治亭。今年十九,生得相当英俊潇洒,可惜或许是因为出生在武林世家,显赫一方,多少沾染上了些富贵子弟的习性。
水心是骆府内进后院的洒扫婢女,这些事儿难不倒她,不过就是活动身子骨而已嘛?练功时才真叫累呢!而且,只要份内工作做好之后,她爱干嘛就干嘛,没人会管她。
而她呢!在有客来访肘,就常跑去厨房帮忙,再自荐要送点心、端茶给客人,然后就赖在那儿不走啦?她喜欢听他们谈论最近的江湖中事,闲聊哪帮又和哪派争斗,并评论某人的功夫好坏,批判某人的作为是否合适……点点滴滴,都让水心听得津津有味、万分神往。
不过,她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会武功,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未来的侠女居然做过婢女,那似乎有点丢脸。而且,为了怕父亲知道她逃家的行为后,会派人找她,她连真名都不敢用,所以,冷小兰就变成她现在名字了。于是,水心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沉浸在无数的武林趣事中,日子过得快活自在。
但是.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她会想起辛辛苦苦怀胎产下的儿子,还有那个无情的夫婿。她会落泪……哽咽……然后……蒙被大哭!
河北九同镇的来升容栈宽敞清雅的北厢房里,传出稚儿略带哽咽的低语。
"爹爹,娘呢?"
没有回应。
"爹爹,我要娘,娘,娘……"
在哽咽声中,稚儿终于入睡。展傲竹坐在床边,凝视幼儿许久,而后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短笺,同样看了好半晌。最后,他起身来到窗边,仰望着天上繁星点点。
听说每颗星代表一个人,不知道哪颗才是她?
初秋了,阳光却仍是不弱,空气仍在凉爽中浮着一层暖热,天空澄蓝如洗,有几片谈谈的云彩飘浮着。
这日就像那日……不……不……那时已过中秋好一阵子了,比现在更清凉……更幽爽……她在晾衣裳,他骑白马去而复返……骆府后院那片人工小湖上的八角亭里,水心坐在石凳上,托腮望着漂浮在湖面上的荷花沉思回忆。她是如此的沉醉专注。以至于有人轻声叫唤她时,她并没有听到,直到那大伸手欲搭上她的肩,她才猛然惊觉。同时本能地沉肩、侧闪,切一掌飞劈对方的颈项。"
"小兰!"对方低呼一声,立即飞身后退。
水心的手掌举在半空中,尴尬地望着骆珍珍."呃……小姐,是你啊!"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对不起,小姐,我……呃……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骆珍珍并不生气,只是好奇地看着她。"小兰,原来你会武功啊?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会武功?既然会武功,又怎么会跑来做婢女呢?"
"没什么必要,我干嘛要主动承认自己会武功?搞不好还会被人误会是在炫耀哩!至于为什么会来做婢女嘛……"水心无奈地撇撇嘴角。"没办法哆!银子没了嘛!我又找不到镖师护院之类的工作,所以只能来当个小婢女罗!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教我加入丐帮吧!"
骆珍珍眨眨眼。"你是……离家出走的?"
水心耸耸肩。"算是吧!"
"为什么离家?"骆珍珍好奇的问。
水心笑笑。
"我猜……"骆珍珍上下打量她一下,"是为了婚姻大事吧?"
水心挑挑眉。
"大部分离家的姑娘都是为了这个嘛!"骆珍珍得意地笑道:"不中意的父母选择的对象,而想自己寻找如意郎君,对不对?"
水心知道骆珍珍误会了,但她懒得解释。
"你几岁了?"
"满十九了。"
"是够大了。"骆珍珍点点头。"其实,我也赞成女孩子的对象要自己找,毕竟是自己要相处一辈子的人,总得找个顺心顺意又顺眼的人吧!"
"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水心吸道:"嫁人根本不好玩。"
骆珍珍笑了笑。"你没嫁过,怎么知道好不好玩?"
水心更深的叹了一口气。
骆珍珍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水心双眸一亮。"想做个侠女罗!"
"侠女?"骆珍珍讶异地张大眼,随即噗哧笑出声。"你怎么会想到要做侠女?"
水心小巧的下巴一扬。"邀游四海、笑傲江湖、行侠仗义、救危济困,这是我最憧憬的目标。"
骆珍珍摇摇头。"你想得太美了,小兰,江湖生涯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对一个姑娘家来说。"
"我不怕吃苦,"水心坚定地说:"我要以七铃剑上官芙蓉为目标,当个名满江湖的侠女!"
骆珍珍的脑袋微微一歪。"你很崇拜七铃剑?"
水心用力的点头。
"那好,"骆珍珍拍拍她的手臂。"上官姐姐不久后会来,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水心猛地一把抓住骆珍珍的手。"真的?"
骆珍珍笑眯眯的回答,"当然是真的,而且还有霸剑司马存孝也会来喔!"
水心欢喜得蹦的好高,口里也尖叫一声,"万岁!"
骆珍珍有趣地瞧着水心的欢容说:"你可以跟他们聊一聊,看看闯荡江湖的日子是否真那么有趣。"
水心的跳跃突然静止。"可是……我只是个小婢,他们愿意和我聊吗?"
骆珍珍微晒。"做侠女第一步就是该明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只要谈得来,何妨把身分地位撇一边,不过……"她斜瞟着水心。"我看你也是出身武林世家的吧?而且……小兰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水心略显尴尬别扭地笑了笑。"这个……呃……不像骆府这么有名气啦!"
"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字吗?"
水心为难地张了张嘴。"这……这个嘛……你知道,我爹他……肯定会派人来抓我回去的,所以……"
骆珍珍"哦!"了一声。
水心长叹一口气。"就是这一点让我很羡慕你,我爹是个老古板,不让我学武……不让我闯江湖,老说姑娘家大了就该嫁人做个贤妾良母。瞧!我的武功还是偷学来的哩!"
骆珍珍抿唇一笑。"的确是有点守旧,现在大部分的武林前辈都不再反对让女儿出门历练了。"
水心蹙起眉。"虽然他现在也不反对我练武了,但是……""你还是得快快嫁人?而且,得乖乖待在婆家做个闲妻?"
水心长叹。
骆珍珍拉她过来。"既然你有顾忌,不肯说也就算了,不过,你的出身不低,总不好再让你做婢女吧?"
水心的脸色猝变。"你要赶我……"
"不是,不是,"骆珍珍忙道:"我是说要换个较适合的工作,比如……"
"我才不换呢!"水心立刻否决。
"呃?"骆珍珍大大一楞。"你宁愿做婢女?为什么?"
水心嘻嘻一笑。"这样我才能借端茶、送点心的机会,去听老爷和江湖朋友闲聊江湖轶事啊!"
骆珍珍先是微楞,而后失笑。"就为了那个?"
"当然。"水心猛点头。"要了解江湖事,最快的方式就是听人谈论罗!"
骆珍珍无奈的摇头。"好吧!那我调你来做我的贴身婢女好了,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听我爹他们闲聊了。"
水心顿时眉开眼笑。"谢啦!小姐。"
"就从今儿个开始吧!"骆珍珍沉吟道:"我看,你就搬到我隔壁的小房里睡吧!这样咱们聊起天儿来也方便一点。"
"好,好。"水心的脑袋点得快掉下来了。"方便卿一聊小姐的未婚夫齐家少爷,对不对?"
"小兰?"骆珍珍不好意思的娇嗔。
青葱的松林生长在一片斜起的山坡上,风一吹来,松涛簌簌,林前,有几条道路自不同的方向婉蜒而来,过了林子,也有几条不同的道路迤逦而去。
松林里,父子俩席地而坐,展傲竹望着数条迥异的去路沉思,而胖胖黯淡的脸蛋上是一抹幽幽的愁容。他啃了口饽饽,大大的眼睛偷觑着爹亲。"爹爹,胖胖不乖。娘生气是不是?"
展傲竹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胖胖似乎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继续啃着干而无味的饽饽。
良久——
"不,你娘是在生爹的气。"展傲竹淡淡的说。
七铃剑上官芙蓉是个妖媚、英气并俱的美姑娘,同为武林七大高手,四剑之一的霸剑司马存孝则是个五官端秀的英挺侠士,和他们同时到访的还有骆珍珍的未婚夫判官笔齐瑜青。
而骆珍珍刚为水心介绍完没多久,骆治亭也闻讯跑过来凑热闹,他一落坐,便兴匆匆地问:"司马大哥.你们这次要待多久?"
司马存孝微微一笑。"也许……会稍微久一点。"
"司马大哥,小兰最受听江湖轶事了,你能不能多说一点给她听听?"骆珍珍说。
"好啊!"司马存孝点点头。"小兰姑娘想知道些什么呢?"
"随便,什么都可以,比如最近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啦!或是哪一位江湖人物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啦!"水心兴致勃勃地往前倾。
司马存孝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里头……最严重的恐怕……"他瞥一眼骆珍珍。"和骆家有关。"
骆珍珍和骆治亭同时一楞。"和骆家有关?"
司马存孝有点沉重地"嗯"了一声。"前任平尧府知府黄百瑞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勤政爱民、不畏权势,任上不知处斩过多少作恶多端的贼人歹徒,而其中之一便是北六省鼎通绿林巨擘,擎天帮帮主管天威的独子。以前黄百瑞有官府撑腰.但现在他卸任回乡养老,管天威便计划要以黄百瑞全家老小七口的性命来赔偿他独子的命。"
"好狠喔!"水心喃喃道。
"这和骆家又有什么关系呢?"骆治亭困惑地问。
司马存孝笑笑。"你不知令尊和黄百瑞大人是儿时玩伴吗?"
骆治亭大大的一楞。"这……从没听爹提起过耶!姊,你听爹说过吗?"
骆珍珍也诧异地摇摇头。"我只听爹提起过一个极要好的儿时玩伴,可是他是叫阿宝。"
"就是他了,"司马存孝点头道:"百瑞大人的乳名便是阿宝。"
两人同时呆住了,于是,司马存孝继续叙述。
"黄百瑞大人是个好官,当然就会有人去通风报信,叫他赶快逃命,可是以擎天帮的庞大势力,他又能逃到哪儿去呢?所以,骆伯伯便捎信要他们全家先上这儿来避一避,同时也派人去护送他们来。因此,骆府将来便可能会面对整个擎天帮的报复了。"
骆珍珍皱眉喃喃道:"难怪近些日子来,府里的气氛愈来愈紧张了。"
"骆伯伯当然也在广邀帮手,不少人都义不容辞地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上官芙蓉接口道。
骆珍珍双目一凝,"你们是为这件事赶过来的?"她转眼一瞧。"瑜青,你也是?"
三人同时点头,骆珍珍咬唇想了想。"你们想,我们拼得过擎天帮吗?"
三人面面相觑,开口的是齐瑜青。"这很难讲,珍珍,擎天帮手下高手如云,武功足以雄霸一的大将更不知凡几,单以管天威那把缺月刀,就鲜少有敌手了。如果他们倾巢而出,这……恐怕是免不了一场血腥残酷、神鬼皆泣的对仗了!"
郁闷的气氛突然笼罩在整个偏厅里.齐瑜青没有讲明,但意思,也就是输赢尚未有定数,但不管是输是赢,一场怵目惊心的殊死血斗总是避免不了了!
片刻后——
骆治亭突然用力的甩甩头,而后大声说:"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黄百瑞是爹的好朋友,又是个好官,尽力去保护也是应该的嘛!"
骆珍珍不由得笑了。"治亭,难得呀!平日看你总是吊儿郎当的,没想到你偶尔也能说出句人话来喔!"
众人皆失笑,骆治亭懊恼不满地叫了声:"姊!"
"好,好.不糗你了。司马大哥。说点别的吧!这事儿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骆珍珍笑道。
司马存孝正思索间,上官芙蓉突然出声道:"我倒是听到一个传闻,不过。纯粹是传闻哦!没有经过证实,而且…"她蹙蹙眉。"好像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不太可能的传闻?"骆治亭满脸兴趣地催促道:"那才有趣啊!上官姊姊,管它可不可能,先说来听听吧?"
上官芙蓉扫视众人一眼。"听说狂书生带着一个小娃娃行走江湖,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去!狂书生和小娃儿?"骆治亭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不是叫不太可能,而根本是错误的传闻嘛!"
其他人连连同声附和,只有水心,她完全楞住了,只有她知道这是有可能的事,但是……展傲竹带着胖胖出来干什么?找人?找她吗?
不!不!她猛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不可能来我她,绝对不可能!他们正乐得能撇开她哩!又怎么可能再来找她?
那是为什么?带胖胖出来历练?
这太夸张了吧!胖胖才三岁耶!
宽敞的空地上,在黄昏的沉沉暮色中,一抹淡淡的白烟倏地掠过,就像流星似的曳过千里,又拟这天地中的一片雾氲,更像暮云凄凄里的浮光幻影,宛如自虚无里出现,刚刚发觉即已无踪,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往何去。
胖胖紧搂着展傲竹的颈项,趴在他的肩头,低喃:"爹爹,我好想娘喔!"
展傲竹微吸一口气,身形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飘然飞越旷野土石,就像一抹来自极西的冷电,甫飞来,随即已消失。
小小年纪不该有的叹息再次轻吐,胖胖哀怨、怯怯地道:"爹爹,胖胖不要飞飞了,你带娘飞飞好不好,爹爹?"
展傲竹始终无语,直到来到常德县城的城门口时,他才回答。"我会的,胖胖,我会带你娘飞飞的。"
第六章
从黄百瑞一家到达骆府后,整座骆府便处于森严的警戒之中,尤其是黄百瑞全家所居的东进,守卫更是严密,府中有大半的人手都聚于东进四周,几乎是五步一小岗,百步一大尉。擎天帮的人手己开始在常德县北门外聚集了,而骆木云邀请的帮手却还只到达一半不到,所以,骆木云相当紧张担忧。但是,这一切都与水心无关,因为她只是骆珍珍的丫环,而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对她特别宠信,所以,也没人敢派差事给她,算起来,她可能是整个骆府里最轻松的人哩!
可轻松是更轻松.自由反而受限了,因为府里守卫严谨,很多地方是她这种小婢女不能随便来去的,而且,当骆木云开议事会时,寻常人等也不能到处乱走,免得被疑为细作。
就像现在,老爷又在开会了,所以,她只能躲在房里发呆,顺便想念一下那两个没良心的大小家伙。
细碎的步履声悄悄来到她身后,她微偏头。"开完会了,小姐?"
骆珍珍轻笑一声,来到水心身边落坐。"看你这德行,好像闷得很哪!"
水心翻翻眼。"哪儿都不能去,当然闷啦!"
骆珍珍仔细打量水心。"好像……不只是无聊吧?"
水心大叹一声。"不是无聊又会是什么?"
骆珍珍若有所思地凝视水心许久。"看你刚刚的样子,似乎是在想念着什么人喔?"
水心心中一凛,"鬼扯!"她遮掩地挥挥手道。
"是吗?"骆珍珍更加怀疑地斜睨着水心。"真的没有思念的人?"
水心避开双眼。"没有。"
骆珍珍嘿嘿直笑。"有吧?"
"告诉你没有就没有嘛!"水心老羞成怒地叫道:"我怎么可能去想念那个……"她遽然住口,脸上的神情是既尴尬又别扭。
"我就说嘛!"骆珍珍胜利地呼喊一声。"老实说吧!小兰,你早已有心上人了,对不对?"
"老实……"水心无助地瞥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骆珍珍的双眉高高一挑,随即恍然道:"哦!我懂了,你对他有感觉,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大概吧!"水心咕哝着。
"那好吧!我来问你一些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我再告诉你那是代表何种感情,这样行吗?"
迟疑了好一会儿,水心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第一,"骆珍珍边想边问:"你想他吗?"
水心点头。
"时时刻刻吗?"
水心蹙眉,许久没有回应。
"没关系,再来。"骆珍珍拍拍她的手。"你想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甜蜜?悲哀?难过……"
不待她问完,水心便咕哝道:"痛心。"
骆珍珍微微一愕,诧然问道:"痛心?怎么是痛心?"
水心又失去声音了。
骆珍珍歪着头审视她半晌。"他是什么样的人?"
"极好看,但……"水心苦笑。"冷酷无情。"
"冷酷无情!"骆珍珍呐呐地道:"你……你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水心无语。
骆珍珍沉默了一会儿。"那……他对你怎么样?"
水心依然是无奈的苦笑。"他连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叫他陪我出去逛逛,他死也不肯,平常不但冷漠以对,生气时就立刻板起脸,活像我是他毁家灭亲的大仇人似的……总而言之,没一点好。"
骆珍珍干笑两声,"放弃他吧!那种人……"水心哀怨的双眸瞅着她,令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你忘不了他是吗?"
水心长叹一声。
"想到他心就痛,又怎么样也忘不了……"骆珍珍暗觑着水心。"你八成是爱上他啦!"
"我想也是。"水心叹道:"我只是不明白,他对我那么差劲,我一直是很气他的,真的很气很气,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感情的事是很难讲的,"骆珍珍沉吟道:"最重要的是人跟人之间的缘分,你跟他有这个缘分,所以,他对你再怎么恶劣,你还是会身不出己的爱上他。你知道,爱跟恨也不过是一线之差而已。"
"缘分?"水心怀疑地瞟着她。"既然有缘分,为什么他就不会爱上我呢?"
骆珍珍愣了愣,随即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爱上你?说不定他也是在分开之后才发现爱你的嘛!"
"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骆珍珍叹息。"那就是孽缘罗!"
"孽缘?"
"如果是孽缘,最好是及早断绝,但是……"骆珍珍垂下美眸,同时眯着眼偷窥她。"好象都不太容易做到耶!"
水心一张俏脸时成为苦瓜脸。"是不太容易,我已经试过好多回了,可是……"
看水心似乎更为苦恼了,骆珍珍忙道:"那就慢慢试吧!别急,或者顺其自然比较好吧!"她眼珠子一转,又道:"这两天府里气氛紧绷得紧,让人也跟着喘不过气来,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哦!对了,今儿个有庙会喔!不想去看看吗?"
"庙会?"水心大叫,同时一跃而起。"怎么不早说?走吧!"
刚刚还一脸苦相、懒懒散散的人,一听到热闹,精神立刻就上来了,水心拖着骆珍珍冲出房门,连大门也懒得绕过去了,干脆两人纵身一跃,飞越府墙逛庙会去了!
在升平年代,想要看大逃亡景象也是容易得很,只要上大庙会去逛逛就明白了,尤其是那种四年或十年才一次的庙会,简直可称得上是千军万马、万头钻动。放眼望过去,除了两旁的戏台、帐棚、店铺、摊贩等,中间全是一颗颗人头,耳里除了吆喝叫卖声外,还夹杂了不少幼儿稚女呼爷喊娘的哭叫声,敢情是逛着逛着,就将小儿女给忘在后头了。
香汗淋漓的两位大姑娘看过傀儡杂耍,欣赏过卖膏药的十八铜人掌,又去听了会儿讲书和鼓板小唱,再到书画骨董摊前逗留了好一阵子,然后就大大方方地站在凉食摊侧,一人一碗冰雪冷圆子,边吃边聊着待会儿还要上哪儿逛去。
可聊着聊着,骤然间,水心脸色大变,手上那碗冰雪冷圆子铿锵一声落在地上,碗摔成两半。诧异的骆珍珍刚想问她怎么了,水心已经一把拖着她就跑,只闻又是一声住铿锵,她的冰雪冷圆子也没了,耳里传来摊贩的叫骂声,骆珍珍赶忙回手扔出一块碎银。
而水心听到的是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娘!娘!"
是那对可恶的大小混蛋!水心头不敢回、脚不敢停,她知道展傲竹的能耐,所以,她机警地往戏班后台一钻,穿过忙乱的戏台人员,再钻出窜入另一座傀儡班的后台。水心一步也不敢停留,继续往前闯……直到穿越过最后一个帐棚,最后,她拉着莫名其妙的骆珍珍直接往骆府冲回去。
她不认为他们是来找她的,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溜为上策!这真是她这辈子逛过最可怕的一次庙会了!
梆击三更,热闹的街市只剩一片杂乱,还有瘳瘳数人仍在整理收拾帐蓬,静夜中,只有幼儿的哀鸣。
"呜……娘不要胖胖了,呜……爹呀!娘不要胖胖了,呜……"阵阵萧索的夜风中,黯沉沉的雾气里,凄凉的哀嚎声紧揪着人心。
抱紧了怀中的胖胖,展傲竹叹道:"娘不是不要你,胖胖,娘是在气爹,她好气好气爹。"
"呜……我要娘,我要娘啊!呜……"
"爹会找到她的,爹一定会找到她的。"是的,他一定会找到她,只要她还在常德县城里,他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小兰,你昨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见了鬼一样。"
"没什么,只是……只是看到熟人了嘛!"水心心虚地低下头。"你是知道的,我不能让熟看见,要是让人看见,跑去通知我爹的话,我就会被抓回去了。"
骆珍珍沉默了一会儿。"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吧?再试试跟你爹说看嘛!"
"再说吧!再说吧!"水心就这样蒙混过一关了。
但是……他到底带胖胖出来做什么啊?
擎天帮帮主管天威到了,但他并没有直接攻进骆府,毕竟骆木云不仅在两湖道上,甚至在整个武林里,都算是声威显赫的前辈,若非万不得已,管天威并不想引起整个武林的不满。所以,他先派了一位使者过来商谈,一位够资格在必要时变动双方条件的使者——擎天帮副帮主包泰常。
骆府的议事厅里,端坐在主位上的当然是骆木云,两侧则分别是包泰常和随他一追来的两个帮卫,另一边则是霸剑司马存孝、陕北大豪西门午和丐帮长老沙乃英,这三位是骆府的主力帮手。
包泰常平静地开口道:"骆大侠,敝帮主的意思是,骆大侠不该阻扰他为儿子报仇的行动.骆大侠也是为人父者,该了解为人父丧子之痛的悲哀才是。"
"我是了解,"骆木云回答。"但是,令少帮主是咎由自取,怎能怪罪他人呢?他凌人妻女,又灭人满门,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为死者申冤有何不对之处?"
包泰常没有反驳,他只是点点头。"好,看在骆大侠的面子上,敝帮主愿意委屈点,只要将黄百瑞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子交给我们就好,其他的我们可以放过。"
"委屈?"骆木云冷笑。"绝人子孙还叫委屈?"
"骆大侠别忘了,咱们少帮主是帮主的独子,少帮主一死!帮主也等于绝了子嗣,因此,他要绝黄百瑞的后嗣,也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不可能!"骆木云断然道:"别说四个.一个都不交!"
"骆大侠……"
"不必再说了!"骆木云挥挥手。"错在你们,黄百瑞不应该为此牺牲,你回去告知贵帮主,我们一个人也不会交出去的!"
包泰常深深的看他一眼,而后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会照骆大侠所说的回去禀告帮主,不过……"他微微扫一眼对面三个静坐聆听的骆府帮手。"帮主要我告诉骆大侠一声,敝帮这次是势在必得,所以,全帮上下都已出动……"
包泰常很满意地看到四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为免骆大侠在仓卒之间无法审慎思考,所以,帮主愿意给骆大侠七天时间考虑。请放心,我们不会在这七天内,使出任何卑鄙的手段。如果届时,骆大侠依然认为值得为黄百瑞掀起连天血战,那帮主也一定不会令骆大侠失望的。"
骆木云面色沉肃地大喝一声:"来人,送客!"
包泰常拱拱手,带着两个帮卫镇定地离开了。
厅内四人相对无语,良久后,司马存孝才毅然道:"骆伯伯,既然知道对方已经全帮出动,我们最好重新策划一下防卫措施!"
沙乃英也豪迈地说:"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沉稳的西门午则朝骆木云微微一笑。"咱们唯你马首是瞻了,骆兄。"
于是,骆府的议事厅中,因人开始为未来的血战作最严密的规划。
水心在骆珍珍的书房里看书,因为她不敢出府,而府里的形势也更紧张了,似乎只有这儿能让她打发时间。
骆珍珍双眉郁结地推门进来。水心抬头一看,便随即问道:"怎么了?跟齐少爷吵架了吗?"
骆珍珍摇摇头,她来到书桌边,摇着水心的肩头。"小兰,爹要府里的下人暂时先出府去避难,我想,你最好也跟着去。"
水心眨眨眼。"怎么?这么没把握。"
骆珍珍苦笑。"对方全帮都出动了,还能有什么把握?"
"老爷不也请了很多帮手吗?"
"是来了不少,但是,真正称得上高手的也不过三、五个,而对方光是六个堂主,个个身手就几乎不输四剑中任何一位,更别提帮主身边的金银双卫.听说他们的身手在擎天帮中,仅次于帮主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我们能有几分把握?"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走罗!虽然我不敢说我的武功有多厉害,但是,多个人手就多分力量!"水心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这一次……"
"别说了,你赶不走我的!"水心想了想。"上回你带我出去散心,这回该我带你出去散心了吧?"
"我……"
"什么你呀我的……"水心突然双目一凝。"难道现在已经不能出府了?"
"不是啦!"骆珍珍翻个白眼。"对方给我们十天时间考虑,现在还剩下四天,他们也承诺不会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擎天帮虽然蛮不讲理,但至少管天威一向重承诺,所以,出去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
不给她罗唆下去的机会,水心再一次拉了她就跑。都这么多天了,那对大小飞飞应该离开了吧?
大概是午膳时刻已过,所以,醉仙楼的客人并不多,不太嘈杂喧嚣,尤其是楼上,只有三两桌聊天的客人。
水心和骆珍珍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浏览街景,桌上是几碟小莱和一壶热茶,她们对坐谈笑,不时指指街上某处低语,就像现在,水心正指着酒楼斜对面的当铺开心的笑着。
"瞧,又来了,每一回瞧见那老板,他好像都是被他老婆打出来的,要不就是道貌岸然地坐在柜台后,拽得象二五八万似的。可碰着他老婆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都来不及。不过也难怪,他老婆可凶着哩!每次都……啊!瞧,她又拿根儿追打他了,好凶哪!她……"
"小兰,"骆珍珍突然打岔道:"那娃儿……那娃儿你认识吗?"
水心诧然的转回头望着骆珍珍。"嗄?"
骆珍珍用下巴指指水心身后,水心转头一瞧,立即倒抽一口气。
泪痕狼藉的小脸蛋上,大大的泪眼已然决堤,丰沛的泪水如黄河泛滥般涌出,胖胖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手抓着水心的衣角哽咽着。"娘……胖胖……胖胖会很……很乖……娘不要……走……"他抽噎着。"不要走,娘……胖胖会……会听话……不再惹娘……生气……"
骆珍珍诧异地望着胖胖。"他是不是跟家人走丢了?否则怎么到处乱认娘?"
水心没理会骆珍珍,她抖了抖唇。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擦拭儿子的泪水:"你不是讨厌娘吗?娘走了正好啊!"她颤声说。
骆珍珍愕然的张大嘴。
"不……娘……是胖胖不……不乖……胖胖乱……乱说话……胖胖好想……好想娘……娘……"猛然抱住水心的腰,嚎啕大哭起来。"娘……胖胖……好……好想……想娘啊……"
水心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抱起儿子,紧紧拥在怀里,"娘也好想,好想……好想哪!"她也放声大哭。
骆珍珍已然完全不知所措。"小……小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母子俩的哭声比她的问话声还大,所以,她的问题当然得不到回答,没奈何,她只好等"雨"停了再说罗!
好久,好久——
水心慢慢收起泪水,她掏出手绢儿,擦完自己的泪水后,再擦擦儿子的脸蛋。"别哭了,别哭了!"
胖胖闻言,赶忙收起泪水,免得娘亲又不高兴了,他甚至硬挤出一抹可拎兮兮的笑容。"娘,不哭了。胖胖不哭了。"
水心心疼地在胖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唉!你这小子.就是让人心疼,可让人生气的时候也着实令人……"
"不会了,娘,不会了,"胖胖欢喜地叫道:"不会让娘生气了,胖胖会很乖很乖,胖胖会听话,娘,你不要再离开胖胖了,娘!"
水心叹了口气。"其实娘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是……"
"爹爹,"胖胖瞅着她。"爹爹说娘生他的气。"
水心欲言又止地看不看。
"娘,胖胖不要飞飞了,"胖胖怯怯地说:"以后爹爹会带娘飞飞。"
水心失笑道:"你以为就只是为了飞飞吗?傻瓜,娘哪有那么小气,是……"她轻叹,"你爹爹根本就不喜欢娘,他不喜欢跟娘说话,也不喜欢跟娘在一起,他只喜欢你,所以娘……"她再叹一声。"别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胖胖撒娇地腻在水心怀里。"可是胖胖最喜欢娘啊!"
"是喔!"水心捏捏他的鼻子。"是谁说讨厌娘的,嗯?"
胖胖立刻又垮下了脸,嗫嚅道:"娘,是胖胖不对,娘不要生气……"
"好了,好了,娘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嘛!"水心笑着说道,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她还有个同伴在,她忙转向骆珍珍,"对不起,小姐,我一时……"她住了口,因为骆珍珍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只见骆珍珍怔楞地直盯着水心身后。
水心拍拍骆珍珍放在桌面上的手。"小姐,你怎么了?"
骆珍珍怔愣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视线在脸上绕了一圈,然后又回到水心身后。
"小姐,你到底……"
话说到一半,水心猛地哎了声,同时迅速转身向后,旋即发现那个令她又恨又气的家伙竟然就直挺挺地伫立在她面前,深黝幽沉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她。满怀复杂难解的情绪霎时蜂拥而上,一时之间.水心似乎也只能呆呆的回视他。
好一会儿,胖胖才轻声道:"娘.爹爹也想你耶!"
水心狰然惊醒回神,她收回视线,犹豫一下,随即转回身子依然背对着夫婿,"是吗?"她嗤笑一声。"你想我还有可能,你爹爹才不会想我哩!"
胖胖瞧一下爹亲。"真的啦!娘,爹爹真的有想你耶!"
水心摇摇头。
"娘,"胖胖拉拉她的衣襟。"爹爹真的想你啦!你问爹爹嘛!"
水心依旧不言不动。
"娘,问爹爹嘛!"
骆珍珍突然站起来,"我……呃……我忽然想起我要替瑜青买双鞋,你们聊聊,我自己去买就可以了,待会儿我再回来找你。"不等水心回答,她匆匆离开了。
胖胖又拉拉水心的衣襟。"娘,爹爹也有东西要给你喔!"
"给我?"水心冷哼一声。"是给你的吧!"
话声才刚落,一个小布包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胖胖立刻拿起来塞进她手里。"娘,看看,看看嘛!"
水心皱皱鼻子,不情不愿地打开来,当她掀开最后一角布巾时,霞光宝气立时随隙而出,她不禁惊呼一声,瞪目瞪视着躺在粗糙布巾上的宝石项链。那是以一串如龙眼般大小的七色宝石连缀而成的项链,在那彩丝幻灿的光彩中,项练下端更系着一枚心形翡翠,翠心赫然映现着一抹隐隐血纹有如一条细小的龙纹。这条项链,不论内行或外行,只要一看,便会晓得其珍异罕见的价值,恐怕是倾千金也难得哩!
水心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心形绿翠,她知道,光是这血龙翠,便巳是价值连城了。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瞪着缓缓在她左手边坐下的展傲竹,她举举手中的项链。"你……这……你怎么会……"
"我想你。"
水心再一次张口结舌,她猛眨着眼,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听错了。
"娘,爹爹说他也想你耶!"胖胖得意地说。
"你……你……你……"你了半天,水心终于挤出后面的话,"再说一次!"
展傲竹静静的凝视她。"我想你。"
看到项链时是惊喜,现在却是深切窝心的感动,浓稠的甜蜜温馨迅速在心窝里着、荡漾开来。水心知道以展傲竹冷漠执拗的个性来说,能吐出这三个宇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几乎可以预测今日太阳肯定会从东边落下了。而且,这也算是他先低头了,不是吗?能让霸道蛮横的狂书生低头,这可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哩!踏着这个了不得的成就当台阶,她应该可以风光得意地下台去了,更何况,她也好想念他们父子俩哩!
于是,她笑了,"我也想你。"她低头羞涩地说,一边小心包起项链,一边偷觑他一眼。"你们是出来找我的吗?"
展傲竹点点头。
"你们找我多久了?"
"你出门那天,我们就出来找你了。"
"咦?"水心惊讶地张大了眼,"我出门那天?那你们……"她突然顿住,随即"哦!"了一声。"你们大概是跟我走岔了路吧!"
展傲竹没说话。
水心也很习惯跟他讲话要自说自话。"不过,我恐怕不能现在就跟你回去。"
展傲竹微蹙眉,胖胖却立刻大叫出来。"娘,胖胖会乖,胖胖会听话,胖胖……"
"你这小子,有完没完啊!"水心敲敲他的前额。"娘是有事,所以不能现在就回去,懂吗?"
"有事?"胖胖喃喃念着,同时转头瞅着爹亲。"爹爹……"
"我们等你。"展傲竹淡淡地说。
"等我?"水心的眼珠子溜溜一转,立刻眉开眼笑地直点头。"好啊!好啊!那是最好的了,那就等我办完事后,咱们再一起回去罗!"
"娘,"胖胖指着桌上的花生。"我要吃豆豆。"
水心把整碟花生挪到他面前,由胖胖自己剥,她则以算计的眼光瞟着展傲竹。
"相公、夫君,如果说……"她停下来想了想。"这么说好了,如果说有人要伤害我,你会帮我吗?"
展傲竹点点头。
水心阴阴的偷笑了一下。"那如果我和人打架,你也会帮我吗?"
展傲竹又点头。
水心眯起眼,尽量藏起眼中的奸诈之色。"那若是有人要和我打,你余不会干脆先替我解决掉麻烦?"
展傲竹再点头。
终于,水心也满意地跟着点头。"这样就行了。"
"怎么样就行了?"
水心循声转头一瞧。"啊!小姐,你回来了?鞋子买到了吗?"
骆珍珍举举手中的小包包,"买到了。"她坐回原位.朝右边的展傲竹瞄了一眼。"这位是……"
"我家相公罗!他姓展,"水心不好意思地说,接着又搂搂坐在自己怀中吃花生吃得不亦乐乎的胖胖。"还有我的儿子胖胖。"
"果然没错。"骆珍珍似乎毫不意外地轻笑一声。"看样子,你是跟你夫婿吵架才离家的吧?"
水心吐吐舌头。"被你抓到了。"
"那你要跟他回去了吗?"
"还没有,"水心眨着眼。"等骆府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小兰,你不……"
"我叫水心,冷水心。"
骆珍珍楞了一下。"哦!原来你叫冷水心,嗯!挺雅致的名字。"
"谢谢。"
"少来!"骆珍珍轻嗤。"把我当成你儿子了吗?别再岔开话题了,小……呃……水心,你不能留下来,而且,你相公也不会愿意自己先回……"
"他们会陪我留下来,我想,我那个房间应该可以挤……"
"你疯了!"骆珍珍惊叫道:"府里那么危险,远避都来不及了,你还要让你相公一个弱质书生和你儿子一个小娃娃住进去?"
"弱质书生?"水心有趣地瞧着展傲竹冷漠的俊美脸庞。"我说老爷,人家说你没用耶!你不生气吗?"
骆珍珍啼笑皆非地唉了一声。"水心,拜托你正经一点好不好?你是有武功可以自保,可是他们……他们还要人保护,这……这不是……不是……"
水心一脸笑眯眯的说。"无妨,无妨,我家相公和儿子不需要人保护,对不对,夫君?"
回答的是胖胖。"爹爹会飞飞,爹爹带胖胖飞飞,爹爹也要带娘飞飞,跟飞呀一样飞飞。"
左一个飞,右一个飞,飞得骆珍珍满头小鸟。她张开嘴又闭上嘴,甩甩头后,又再次张嘴。"水心,我知道你很有义气,可是,不值得拿你相公和儿子的命来冒险,你想做侠女。将来还有的是机会。我答应你,如果骆府这一次能安然度过劫难,我一定会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去……呃……当然要经过你相公的同意。"
"他啊?"水心斜飞展傲竹一眼。"下辈子吧!他连带我出去转一圈都不愿意了,哪会让我自己出去闯荡江湖!"
展傲竹仅是淡谈的瞥她一眼,而胖胖却忙吐出满嘴咀嚼到一半的花生。"娘,胖胖不要飞飞了,爹爹带娘飞飞。"
水心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吃你的花生吧!小子,娘是在说你爹,又不是说你。"
"爹爹?"胖胖立即转头瞅着爹。"爹爹,带娘飞飞!"
展傲竹默然无话,骆珍珍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是飞飞啊?"
"飞飞?"水心斜睨着展傲竹,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他又没有带我去飞飞过!"
胖胖又忙着挣扎下地,走两步到展傲竹身边,拉着爹亲的袖子。"爹爹,带娘飞飞嘛。爹爹!"
展傲竹伸臂抱起他来,依然无声。
敢情水心是被活活气走的!骆珍珍终于明白,水心并不是和她这位俊美冷然的夫婿吵架而离家,因为一个巴掌根本拍不响嘛!瞅见水心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骆珍珍忙打圆场,顺便岔开话题。"水心,你相公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或许他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而已,我们就甭说这些了,还是说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才是正经的吧?"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水心无辜地眨着眼。"当然是等骆府的事解决呀!"
"水心……"
"别说了,小姐,我主意已定,你怎么说都没用啦!"水心悠哉悠哉地端起冷茶来一口喝干,另外再倒满放到展傲竹前面。"小姐,相信我,我不会替骆府带来任何麻烦.更不会拿我相公和儿子的命当玩具耍。"
骆珍珍怀疑地看着她好半晌,而后才问:"你相公知道骆府的情形吗?"
水心耸耸肩。"知不知道对他来讲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骆珍珍哀叹。"水心,你不要……"
"好,好,好。"水心摇摇头,随即斜眼瞧着展傲竹。"喂!爷,告诉我,天地这么大,可有一处你不敢去的?"
不用猜了,展傲竹当然是无声无息。
于是,水心骤然火大地猛拍一下桌面。"喂!相公,我警告你喔!你至少要回了这个问题,否则我会再溜。这一次,我可会溜得你绝对找不到!"
展傲竹双眼中的寒芒突地熄灭,残暴冷戾之气骤现倏隐,速度快得令骆珍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又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水心不但看得很清楚,也明明白山的感受到他的怒意,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心中直懊悔干嘛无端挑起他的火气,这下子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灭火才好了!
谁知道……
"没有。"
他竟然回答了!水心不敢置信地道着他,他的怒气竟然没有爆发出来。而且还回答她了?这简直是奇迹嘛!但是……为什么?或者该问,这代表什么意义?
水心见他徐徐地端起茶来啜了一口,她的唇角不禁缓缓升起一抹喜悦的笑容,这"意义"她可以慢慢想,反正不会是坏的就是了。
于是,她喜孜孜地转向骆珍珍,"瞧,他哪儿也敢去,不管有没有危险都一样。"她说得好得意。
骆珍珍转头望着始终冷淡淡然的展傲竹片刻,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投降了,实在拗不过你!"最后又再叹一声做结尾。
水心更得意了,"当然,没几个人拗得过我,除了……"她瞟了夫婿一眼,"那个大冰块。"随即又嗤一声。"他也没跟我拗,他根本就是不甩我,跟他讲话,还不如跟我家的咯咯讲话,说不定还有反应一点……"
"咯咯?"骆珍珍茫然地道。
水心噗哧一声,指着胖胖笑道:"他都叫咱们家的大公鸡叫咯咯,我也就跟着这样叫罗!"
胖胖傻呵呵的笑着,骆珍珍不由得叹道:"你儿子真的好可爱、好漂亮!"
"跟我无关,"玉手一指展傲竹."谁都看得出来,完全是他爹的功劳!"水心吃味地说。
骆珍珍失笑。"这种醋你也吃?"
水心噘了噘嘴。
骆珍珍摇摇头。"真受不了,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还这么幼稚,你家相公真可怜,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孩子……"
水心双眉一挑,怒指着骆珍珍。"喂!喂!你……"
骆珍珍马上双手齐摇。"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水心下巴一扬。"当然不行,得做名誉赔偿才行!"
"名誉赔偿?"骆珍珍念了念.突然转头朝胖胖挤挤眼。"胖胖,姨姨带你去买面人儿好不好?"
胖胖立刻蹦跳起来。"好,好,胖胖要面人儿,胖胖要面人儿!"
"小姐,是赔偿我耶!不是……"
"……然后再去吃荔枝膏、水晶饺儿……"
"喂!这不公平……"
"……还有皮影戏……"
水心噘高了嘴。"真的不公平!"
为什么小的都比她吃香?
第七章
为了怕父亲怪罪她把无事的平民百姓带进危险里来.也为了水心的夫婿和儿子的安全,骆珍珍把水心一家子藏在西园后进最后一排……最后一间青瓦精舍里。那儿是有家眷的下人们的住处,也是整个府里最不重要的地带,因为最不重要,所以也是最安全的地区。
由于骆木云早将无力自保的佣仆、奴婢们遣散,所以,三排精舍里也只住了水心一家人而已。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水心不但不抱怨,反而频频催促展傲竹带儿子出去飞飞、逛逛、咚咚、吃吃……什么都好,反正只要滚出去就行了.因为她要在府内各处探听消息、察看情况,必须算准时刻让展傲竹出去帮忙才行。
开战前一日,骆府的五位主力高手有两位是后来才到的,和骆木云父子女,还有难得出现的黄百瑞,他正抱着五岁的小孙子在议事厅内做最后的商讨。
黄百瑞首先愧疚黯然地开口,"若是只为我一家八口。害得大家因而血流成河,我实在……"
"百瑞,别说这种话,人生自古谁无死,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憾?"骆木云皱眉道:"你我几十年的交情,又是百姓称颂的好官。没道理要你为所做的正义之事而受到任何报复。你为百姓做事,我们护着你,这是应当的,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黄百瑞慨然一叹。"别再瞒我了,木云,我知道对方是倾帮而出,也知道咱们这边并没有什么把握,到最后,你们可能只是白白牺牲而已,这样倒不如……"
"不如什么?将你们一家八***出去吗?"骆木云怒道:"你把我当作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吗?百瑞啊百瑞,若换了你,你就不会为我这么做吗?"
黄百瑞双眉一耸。"当然会!"
"那就是了!"骆木云手一摊。"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为我、我为你,为的不就是一个情和一个义字,无可代替、无可更换,就是如此!"
"但是……"
突然自厅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府卫,打断黄百瑞的话。"禀老爷,外面有一个婢女不断地探头探脑,形迹可疑,她说她是小姐的贴身婢女,请老爷定夺。"
骆珍珍怦然一楞。"水心?"
骆木云皱眉瞧她一眼,令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骆木云冷哼一声。"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水心就进来了,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而后来到骆木云前面福了福。"老爷。"
骆珍珍忍不住脱口抱怨道:"水心,不是叫你不要到处……"
骆木云怒目一瞪,骆珍珍惊得顿时把剩下的字句全吞回肚子里了,骆木云又是一声警告性的冷哼,让骆珍珍不安的垂下脑袋,骆木云才转过脸来。
"你是小姐的贴身女婢?"
"是的,老爷。"
"府里的下人应该全都出府去了,你怎么还留着?"他不悦的问。
"我想留下来帮忙,老爷。"
"帮忙?你能帮什么忙?"骆木云的双眼倏然一眯。"说,你是不是留下来做奸细的?"
"爹,不是啦!"骆珍珍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她也是出身于武林世家,所以会武功,她姓真的想留下来帮忙的!"
骆木云挑挑眉。"哦?武林世家?好,说说你是哪一家的女儿。"
水心镇定地笑笑。"家父冷,名讳苍雄。"
骆木云微感讶异地咦了一声。"冷家庄的庄主冷苍雄?"
"是的,老爷。"
骆木云注视她片刻。"为何冷家庄的小姐会跑来骆府做婢女?"
"她离家出走了嘛!"骆珍珍又插了进来。"她和她的夫婿吵架,所以就逃家了,结果到了这儿,没了盘缠,只好委身来做婢女罗!"
"不是蒙人的吧?"骆治亭怀疑地问。
"是真的,小兰她的真名叫冷水心,夫婿姓展,前些日子,展公子还带儿子寻了来,是一个好可爱的胖娃娃呢!"
闻言,骆木云原本似乎已逐渐释然的脸色再次微沉。"展公子?她夫婿是……"
骆珍珍又心虚地低下头,"是…是个……读书人。"她嗫嚅道。
骆木云脸色一沉。"珍儿,不要告诉我你让她的夫婿和儿子全住进来了!"
这会儿,骆珍珍的脑袋完全垂了下去。"我……我……"
看看风向不对,水心忙接口道:"老爷,请不要怪小姐,是我自己坚持要留下来的。骆府照顾我好几个月了,在离开以前,我总要表示点心意吧?而且,临危济难,这才是江湖儿女所该表现的……嘿嘿……侠义行为嘛!请放心啦!我家相公会自己照顾自己,不用大家特别为他烦心啦!"
骆木云的神情凝肃不悦。"冷姑娘.展公子就由着你这么胡来吗?还是他根本不知道这儿有多危险?"
水心耸耸肩。"对他来讲,哪儿都一样,知不知道根本就没差!"
骆木云深吸一口气。"冷姑娘,我想,我最好和展公子谈一下。"
水心苦着脸迟疑了一会儿,"可以是可以啦!可是他……"她又犹豫了一下。"他人很孤僻,又不爱讲话,我怕他会得罪老爷。"
"别再叫我老爷了,"骆木云命令道:"我和令尊曾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旧识,你叫我老爷并不恰当。"
水心甜甜一笑。"那我就叫您骆伯伯,您就叫我水心,这样可以吗?"
"可以。"骆木云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要先和你夫婿谈一谈。"
水心又垮下脸。"可是他真的很……"
"无所谓,伯父不是那么没有度量涵养的人。"
"那……"水心叹口气,"好吧!我去叫叫看,"她转身走出去,嘴里低声咕哝着,"也不知道叫不叫得动他哩……"
水心一出去,骆珍珍就忙着向父养警告,"爹,展公子真的很冷漠喔!我见过他好几次了,可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言半句,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眼哩!"
"我明白了。"骆木云说着,同时又向其他人招呼道:"各位,我们继续……"
还好他们有继续讨论下去,否则真是会等得屁股冒烟,因为水心出去后,过了好久好久才又回来,展傲竹则在她稍后几步进来……呃……是被拉进来,被一个小小胖胖的娃儿拉进来。
"爹爹,进来啦!进来啦……"那胖胖一边死命拉一边叫着。
而水心则一面走一面回头暗笑,并好言相劝。"夫君、相公,别生气啦!只一下下就好了晚!就当陪我散散步……"
整个议事厅中,除了骆珍珍、骆治亭和不会武功的黄百瑞外,其他人全在那个俊逸的儒衫书生走进正厅之后,就心凛神颤的被震慑住了。
一眼看过去,他只不过是个高雅飘逸的文弱书生罢了,可那目空一切的睥睨神态,还有隐隐流露的狂妄跋扈和阴郁暴戾气势,都令人不由自主地骇然屏息。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他那望眼睛,深沉幽冷、孤傲寒酷,像两潭深邃无底的湖水,也似两股直透人心的利刃,更使人不寒而栗地颤抖起来。功力不够高深、阅历经验不足的骆珍珍和骆治亭,自然感受不出展傲竹内在的气韵,只是觉得展傲竹清冷得有点可怕,所以,他们——包括黄百瑞,都很奇怪骆木云等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惊异戒慎。
总算把爹亲拉到娘亲指定的地点了,胖胖喘着气大叫:"娘.好累喔!"
"少罗唆,小子,把你爹抓好,别让他溜了。"
胖胖"哦!"了一声,用双手紧紧抓着展傲竹的手,两颗乌黑的大眼也开始滴溜溜地四处乱转了起来。
"拜托,一下不就好了,夫君,一下不就好。"水心又低声哀求两句后,这才转身向骆木云介绍。"骆伯伯,这就是我家相公。"
骆木云暗暗定下心神,而后谨慎小心地开口。"展公子,不知尊夫人可曾告诉过你骆府如今的处境?"
展傲竹半阖着眼冷漠的不作声。
骆木云微微蹙眉。"我想……两位请先坐下吧!"
水心忙拉着夫婿在一旁坐下,顺便在展傲竹身边低低咕哝唠叨了几句,胖胖也颇乖巧的坐在爹亲的大腿上,但一双眼一点儿也不乖巧地依然转个不停。
而骆木云就趁这短短片刻里,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幽冷寨酷的书生,然后更加肯定这个书生绝非常人,只是自外貌看不出来而已,但他的气势和内韵却在神情中完全表露无遗。他轻咳两声.再一次试着和展傲竹沟通。"展公子,尊夫人可曾让你明白逗留在骆府的危险?"
展傲竹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水心叹口气,"骆伯伯,我早说过嘛!他这人就是这样,他想说话的时候才肯吭点声,要是不想说话,就算你拿刀子在他的脖子上,也逼不出半个字儿来。不要说对你们啦!就是对我……"她怨怼地横了展傲竹一眼。"也一样.你就不知道啊!整天对着一块大冰砖有多可怜,从早到晚只能自个儿对自个儿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脑筋岔了道、疯了哩!"
她叹息一声。"就不知道他逼着我嫁给他干嘛,整天只会带着儿子飞飞,而我呢!只能望天兴叹。叫他陪我出去逛逛,他一溜烟儿就没了个影儿,甭问,准又是带着儿子飞飞去了。唉!我真的好可怜.还有啊……"
即使厅中有一半的人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水心依然像是恨不得能昭告天下,让所有的人知晓她被夫婿"虐待"的事迹般地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其间还幽怨地瞥了展傲竹几眼,表示她真的是个怨妇,即使她夹带细软逃跑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期间,展傲竹依然仅是淡淡的瞥她一眼,而其他人却啼笑皆非地不知所措。不是请她夫婿来问个清楚的吗?怎么变成她的批夫公审大会了?
"……过年时,他也不陪我回娘家,娘家都差人来请了呢!"当水心正怦然忘我的列数夫婿的罪状时,突然……
"娘,我跟他玩好不好?娘,我要跟他玩嘛!"胖胖指着黄百瑞怦里的孙儿叫道。
"少罗唆,娘在说话,你要是敢打岔,小心你的小屁屁!"说得正高兴的水心怦然被打断,她挺不高兴地开口就骂。"顾好你爹,要是让他溜了,看我不揍烂你的屁屁才怪!"
猛地被吼得莫名其妙的胖胖,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每个人见了都心疼不已。黄百瑞立即低头对怀中的孙儿低语几句,那乖巧的小男孩点点头后便跳下祖父的大腿,他蹦蹦跳跳地来到胖胖身前,拉住胖胖的手。"走,我给你看我的玩具。"
胖胖双眼一亮,灿烂的笑容立刻冒了出来,可一眨眼又不见了,他先是怯怯地望望娘亲,而后仰头哀求、渴望地瞅着爹亲。"爹爹,胖胖去玩,你不要溜好不好?"
展傲竹低头看他,而后点点头。灿烂耀眼的笑容又回来了,胖胖雀跃地欢呼一声,他立刻跳下爹亲的大腿,朝娘亲叫着:"娘.爹爹说他不会溜,胖胖可以去玩了吗?"
水心翻了翻白眼,"是喔!你行!你跟你爹说什么他都答应,我说什么他都不答应,瞧……"她厅内的众人扫视一圈。"这又是罪状一条,他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嘛?"
骆珍珍再也受不了地叫道:"水心,你有完没完啊?快让胖胖去玩啦!就没见过你这么爱欺负儿子的!"
水心倏然一笑。"这样才公平嘛!他爹欺负我,我就欺负他儿子,他儿子再去整他老子,嘿嘿,刚好轮一圈。"
骆珍珍哭笑不得地大叹一声。"水心,算我求你……"
"好嘛!好嘛!"水心不情愿地朝儿子下了特赦令。"去玩吧!小子。"
好快!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咦?怎么这么快?两个人都会飞飞了吗?"水心不自觉的嘀咕道,同时眼角一瞥,不小心扫到一旁冷然的夫婿,她又忍不住得意地说:"嘿嘿,现在儿子给你下了符咒,我看你还怎么溜!"
骆木云有点头痛地揉揉太阳穴,这对夫妻真令人受不了,一个是三八兮兮的,一个是诡异无比,只有儿子是超乎正常的可爱,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他看着他们夫妻皱眉思索片刻,而后对展傲竹开口道:"这样吧!如果展公子不爱言语,那就听我说就行了。如果你们要留在骆府,就必须先知道骆府的处境,而骆府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
他瞄一眼黄百瑞。"原因不必深究,但是,我们明天将会和擎天帮有一场血战,擎天帮是黑道大帮派,我虽然请了不少帮手来,却依然处于敌众我寡的情形,所以,明天这一战恐怕……"
"我一定要帮忙!"不等骆木云说完,水心便严肃的向展傲竹郑重直布。"你肯帮我是最好,如果不肯,你今儿个晚上就可以先带胖胖回去了,如果过一个月后我还没回去,你就可以另外替胖胖找别个娘来照顾他,我不会怨你的!"
闻言,展傲竹这方正眼凝视她片刻,然后初次开了金口。"我会帮你。"
惊喜、开心的情绪在她眼底闪烁,就像胖胖那般灿烂耀眼的笑容,立即浮现在水心脸上,她忍不住开口欢呼。"好耶!夫君万岁!"
继而又转向骆木云。"骆伯伯,听见了吧?我家相公要帮我哩?这下你该不会赶我走了吧?"
真是匪夷所思!谁也没料到一场预料中的大血战,竟是这么个开始和结束法!
这日,天才刚蒙蒙亮,骆府便进入全府备战状态,园里、假山、石砖地上,全都没好了各式各样的埋伏,而以青砖石建的高耸府墙上,也早摆置好连排整墙头的连珠弩,目标正是一大早便聚拢在骆府前方,穿着褐衣,襟口和袖口绣着金银双线的擎天帮帮众。
这么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却不见官府出面干涉。据说,县太爷的岳父大人过寿,所以做祝寿去了,而下面的县丞、主簿、巡检和衙司等等.也"恰好"全都病的病、有事的有事,反正就是没人有空来管这档子"闲事"。当然,这是管天威慷慨大方,散了不少金银财宝的"成果"。
在府门内侧靠墙处有一座戏台,那是两个月前为老夫人庆寿时,请戏班来唱戏而搭建的,本来想留着在骆木云过寿时再用,没想到此时却正好用来当作了望台。
除了己分派守卫地区的人之外,坐镇指挥的骆木云和负责在有危险时去各处帮忙的上官芙蓉及司马存孝,都站在了望台上,面露忧郁之色地凝视着聚在府外的人马。
水心牵着胖胖站在戏台后方看热闹,她知道展傲竹绝不会让她和胖胖遭遇到任何危险,所以,她轻松惬意得很,但在她身边的骆珍珍并不知道她有恃无恐的原因,所以……
"水心,我真不懂,这么危险的时刻,为什么……为什么展公子要带胖胖留下来呢?"骆珍珍忧心焦虑地说。
"你放心。"水心满脸笑嘻嘻的。"夫君会照料一切的。"骆珍珍无奈地望向前方,见展傲竹正负手站在戏台最前方,甚至比骆木云还要前头。她十分谅讶地发现,那个她以为是文弱书生的人,居然完全不怕这种阵势,他单独伫立在前方,颀长挺拔的身影散发着一股阴森冷酷的气息。
骆木云、司马存孝和上官芙蓉当然也发现这项诡异之处,他们相觑一眼,心中同时明白,如果没有猜错,这位展公子恐怕也是江湖同道。
在一片黑压压中,突然从不远处分开一条路.数人快步沿着空出来的路走骆府大门前,而大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擎天帮帮主管天威。他在府门前十尺站定,双眼在展傲竹身上逗留了好一会儿,接着转头对上骆木云的目光。"骆大侠,你的回答呢?战或和?生或死?"
骆木云毫不犹豫地回道:"义定所在,死又何惧?骆木云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管天威惋惜似的摇摇头。"骆大侠,你该知道,这场仗的结果为何,何苦为这种无谓的义气牺牲呢?更何况还得赔上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
"一个人若是连仁义都不顾,就不能称之为人了!"骆木云义正辞严地说。
"人若死了.就什么也没了,还谈什么仁义道德?"管天威嘲讽道:"和阎罗王谈吗?"
骆木云脸色一沉。"不必多说了,你想怎样就放马过来吧!"管天威再次摇摇头。"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还有,别忘了,那些随你命丧黄泉的人,可都是你害的。"
一说完,管天威就转身踱回帮众前,然后回身再次扬声大喊,"骆木云,你真的不后悔?"
管天威双目中怒意遽闪。骆木云张嘴正想再次断然拒绝时——
"我说相公,干脆把那个爱说大话,又没良心的大嗓门抓过来聊一聊,这场仗应该就可以结束了吧?"
娇脆的嗓音尾韵仍在,颇感错愕的双方都还没能为这几句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就见白影一闪,管天威立刻警觉地扬起双掌旋斩,同时迅速的飞身退后,而两旁双卫更是如闪电股扑向如白烟一般的来敌。
可惜已来不及了!
白烟骤然消失,双卫的掌风差点击到彼此。同样的,管天威也失去了对方的影迹;他本能地想回身自保,但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蓦地惊觉颈后一紧,接着自己便凌空而起,而且在眨眼间就来到骆府的了望台上方。管天威才觉得颈后一松,身躯便直直的往下掉,他正想提气,一股无形的劲风却已先击中他的软麻穴,结果,他砰一声重重的掉落往了望台上,扬起好大一片灰尘。
一切就顷刻间结束了!
不管是府内或府外,都是同样的死寂,双方的人马皆如泥塑木雕般僵凝住,仿佛丢了魂、失了神般,似乎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怀疑眼前的情景是真或是幻……
蓦地……
"爹爹,飞飞,飞飞,胖胖也要飞飞!"
"小子,你给我闭嘴,才一天没飞,你就鬼叫个不停,小心我按你屁屁喔!"
这会儿,骆珍珍终于知道什么是飞飞了!
这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仗啊!
哦!不,其实是连仗也算不上,根本仅是玩家家酒一样,都只是摆摆样子,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骆木云这边是赢的雾沙沙,而最为窝囊泄气的当然是管天威了。浩浩荡荡倾巢而出.大军压至敌境,声势是够雄壮威武,态度也够凶悍猛野,可惜仗还没开打,自个儿就先被掳了。主角飞了,这场戏还怎么演下去啊?真是有够丢人的了!
就在众目睽睽、数百名手下的环伺保护下,而本身和双卫的能耐又堪称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结果犹是在眨眼间便换了场子!甭要说说出去没人会相信,连他自个儿直到如今,仍是有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但窝囊是窝囊、丢脸是丢脸,可命还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是回去加把劲儿努力努力,看看是否能再孵出个"蛋"来,要是真的不行,至少他还有个女儿,只好让女儿招个赘婿回来了。于是,许下不再找黄百瑞麻烦的承诺,管天威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离去了!
两个时辰后,骆府便开始清理府内的埋伏、连珠弩,也派人去召回被遣送的下人、家丁们。
一切交代吩咐好之后,骆木云便一刻也不稍歇地朝西后园走来,身边还跟了不少人。可才刚进西园,便看到水心提了个包袱迎面而来,而她后头则跟着她的夫婿和儿子。
"啊!骆伯伯,刚好,我正想去向您辞行哩!"
"怎么现在就要离开?为什么不多留几天?"骆木云惊讶的问。
水心拿眼睛瞄了瞄展傲竹。"他不肯再待下去了,他好别扭的,我也没办法。"
"这……"骆木云迟疑着。"展公子帮了骆家一个天大的忙,不给我们机会……"
"骆伯伯,不要这么说啦!你都说跟我爹是朋友了,我们帮点忙也是理所当然的晚!何况……"水心呵呵直笑。"这是侠女应该做的事嘛!"
骆珍珍噗哧失笑。"你做了什么啊,侠女?如果我们没看错,好像是你家相公做的哟!"
"耶?这你就错啦!"水心理直气壮地挺挺胸。"你倒说说,是谁留他下来的,嗯?还有,是谁请他帮忙的,嗯?"
"这倒是。"骆珍珍不得不承认。
"就说嘛!"水心更得意了。"没有我,哪儿来的他啊?这点你们可要搞清楚哟!而且,像他这么拗的人,没有两把刷子,可是搞不定的哩!"
骆木云看着一脸冷漠的展傲竹,想说什么,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犹豫半晌后,他终于叹息道:"好吧!那你答应我,有空就常来玩玩,骆伯伯随时欢迎你。"
"没问题。"水心爽快的允诺。
"你们要直接回家吗?"骆珍珍问。
水心的双眸陡然一亮,兴奋又欢喜地笑了。"也许是我唠叨太多,他受不了了,所以,他要带我先到处逛逛、玩玩再说。"
"那骆伯伯送你们两匹马代步。"
"不用了,我们有啦!"
"有了?"骆珍珍诧异的问:"可是没看到你们有任何马匹跟着来啊?"
水心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我本来是骑马到处玩儿的,可是既然要进骆府做婢女,当然不可能带在身边罗!你们看过带着一匹马做婢女的吗?没有吧?所以,我只好把它寄放在城外的马房里。用每个月的薪俸去奉养它罗!"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说来真可怜.我本来想存点钱后可以继续上路的,没想到马房的饲费那么贵,我根本存不了钱,却又不敢把它给卖了,因为……"她踪了展傲竹一眼。"那是他的宝贝马,在他心目中,他的马可比我重要多了。"
她又叹口气,"真悲哀,好像在他眼里,我总是排最后一个的……不……不,恐怕连排也没得排上哩!我啊!不过是他偶尔才会想到的东西。平常.他根本当我不存在,不跟我讲话,也不肯带我飞飞,连出门逛一圈都不肯。"她再叹。"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有时候他们父子俩在一超时,压根儿就不……"
唉!又来了!
"停!"骆珍珍再一次受不了地大叫。"水心啊!你不烦,我们都烦啦!"
"我怎么了?"水心无辜地眨着眼。"我说错什么了吗?"
骆木云强忍着笑。"没什么,真是……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哦!那我们也该走了。"水心迈开步伐便要走。
"等等!"
水心以询问的眼神望着骆木云。
"能不能……"骆木云瞥了展傲竹一眼。"能不能告诉我们展公子是江湖中的哪一位高人?"
水心愣了愣。"怎么?我没告诉过你们吗?"
所有的人全一起猛摇头。
"哦!"水心想了想,随即开口念道:"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念完后,水心静待他们的惊呼声。
结果,什么也没有,大家都茫然的面面相觑。
"耶?"水心反倒惊呼一声。"你们没听过?"
大家又是一阵猛摇头。
水心不由得大皱其眉,"怎么可能没听过?奇怪,应该听过的呵!他这么有名,怎么可能……"她突然顿住,旋即"啊?了一声。"我明白了!"
她着,回身便往展傲竹身上掏掏摸摸,没两下就掏出一把扇子,她将有绿竹的那一面朝着他们打开。"你们没听过这个?"
众人又摇头。
水心笑眯眯地将扇子转了个面儿。"那这个你们总该听过了吧?"
唯我独尊……
展傲竹!?
狂书生!?
一片抽气声中夹杂着几声锵锵,有些人竟被吓掉了提在手中的刀啊剑的。
水心微笑的颔首。"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听过这个。"
第八章
三定府是个相当繁华的大城镇,三街六市,纵横连贯,道路宽阔又整齐,屋脊栉比鳞次,楼阁相连,街上店铺林立,生意鼎盛,就算是在大清早,行人便已熙来攘往,十分热闹。在大福街与小横巷的连接处,有家福生客栈,这家客栈规模并不大,设备也不华丽,但它看起来清爽朴实,有种亲切贴心的感受,所以,水心便选中它住下了。
将冰魄交代给店小二照料,又开好了房间,扔下包袱、洗了把脸,水心就拉着展傲竹和胖胖到膳厅里用早膳,最近她老是觉得很俄,而且挨不住饿。
喝着稀饭,就着烧饼小菜,水心直到吃了八分饱之后,才招手换来那个站在店门口呼客人的店小二。
涎着脸、堆着笑,店小二殷勤地问:"这位夫人有何吩咐?"
水心也是笑容满面。"初来贵宝地,想在这儿逛逛,不知道小二哥可有什么建议?"
店小二抬首瞧瞒四周,看见进膳的客人并不多.反正没什么事,他便就着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擦手,咧出一口黄板牙,哈腰说道:"这位夫人,三定府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就看夫人是想游,还是想玩?"
"说说看,我自己再琢磨着决定罗?"
或许介绍的是自己的家乡,店小二便眉飞色舞地炫耀起来了。"若是要游,可逛逛太子庙,到南岗上的太玄宫烧两炷香、许个愿,离坡三里还有座仙游山,景色秀丽,山上有九十九个连环洞窟,里头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奇岩钟乳石。"
"传说纯阳祖师爷在飞升之前,曾在其中几个洞里打过坐、修过练,那几个洞中还约略可辨出石床、石桌、石椅等物的形状哩!若在第一个洞口叫一声,九十九个洞便会全响起那种幽幽忽忽的回音呢!"
"真有,可得去叫两声才行!"水心喃喃地道。
店小二附和着点点头,接着又继续下去。"若是要玩,可到城北全得场子去瞧瞧,那儿什么玩意儿都有,卖狗皮膏药、大力丸的,看相卜卦的,走江湖卖艺的.耍猴戏的,变戏法、火球的,走高索、玩空中接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各种吃喝摊子常瞧得人嘴馋,从南方的粉蒸肉、糯米团子、棒棒鸡、过桥面,到北地的吐丝拉皮、燕窝粥、扛子头、大白馍,加上各形各色的点心糕饼,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可有得逛的呢!"
"瞧你说得这么好,似乎不去逛逛就太可惜啦!"水心说着,掏出一小块碎银给他。"谢啦!小二哥,若是我们还需要一些建议,就再麻烦小二哥了。"
喷几口口水,就得了块碎银,店小二当然是千恩万谢,直鞠躬哈腰地回去守店门口了。
水心转头瞧着展傲竹。"相公、夫君,听小二哥说的那两个都挺有趣的,你说我们先上哪儿好?"
"随便。"展傲竹淡谈地道。
"我要吃点心,还要吃糕饼!"胖胖叫着。
"你这小子就会吃.难怪这么肥嘟嘟的!"水心捏捏他的胖腮帮子。"好吧!那我们就先上全得场子瞧瞧去。"
离开骆府四个多月来,他们悠哉悠哉的闲逛,从皖境、赣境到粤境,从衡山、黔灵山到长江三峡的丰都,连年都是在客栈里边的,反正一家三口都在一起,也算团圆了。最后,他们来到三定府,而水心也私下决定,下一个目的就是邓县的仙迹山了。
因为她觉得累了,近几个月来,她老是想睡觉,总是动没两下就疲乏得紧,看来至少得有六、七个月没有办法到处乱跑罗!当然,如果再加上哺乳的时间,恐怕还得再添上一两年哩!但是,她还没有告诉展傲竹这个"秘密",她打算完成三定府的旅程后再告诉他,免得他急着赶她回家。
老实说,这趟旅行下来,她已经相当满意了,展傲竹一直没有半句抱怨,由着她到哪儿就到哪儿,倒是她自个儿先想到要回家。就不知道如果她现在要求他带她飞飞,他是否也不会拒绝了?
全得场子热闹是够热闹了,可实在没啥稀奇的,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杂耍、吃过很多次的零食,也或许水心真的累了,好像怎么瞧都瞧不出什么有好玩的。
她和展傲竹各牵着胖胖的一只手,他们已经停在耍猴戏的前面好一会儿了,她正攒眉思索着该怎么向展傲竹建议先回客栈里歇会儿再出来,骤然间……
"傲竹!"
她和展傲竹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美得令人心悸的少妇正喜万分地看着他们……不……是看展傲竹。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适中的个儿,窈窕的身段,一袭鹅黄色的丝质衣裙,外罩同色披风。更衬托出她那楚楚动人的韵味儿,黑亮似缎带的秀发向上轻绾,让她那张瓜子脸蛋更显白嫩娇美。两道弯月似的眉儿下是丹凤眼、剪水瞳、葱管鼻,还有菱角般的樱唇,真是好个美人胚子。
才看一眼,水心心中便打了个突兀,她狐疑的眼神立即移到展傲竹脸上,却愕然的发现,在他那张始终冷漠的面庞上,首次出现了别种神情——些微的激动和情感,虽然不明显,却仍是让此时特别敏感的水心瞧出来了。
水心更加怀疑地眯着眼转向那只"狐狸精",却只见她用小碎步疾奔至展傲竹面前.身后两个婢女紧紧的跟随着。双眸一刻不离展傲竹,狐狸精微喘着气激动地低呼:"傲竹,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没想到……"说着说着,她居然哽咽起来了。
水心听到展傲竹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说:"好久不见,戴夫人,你好吗?"
狐狸精红着眼哀怨地瞅着展傲竹。"傲竹,你……你还在恨我吗?"
然后,水心又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展傲竹轻叹一声。"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叫我?"狐狸精怨怼地凝睇着他。"你以前都叫我小茹的。"
"戴夫人,"突然,展傲竹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漠然。"别忘了,你已经是戴家的少奶奶了。"
"可他已经死了,傲竹,"狐狸精螓首微垂的幽幽叹息,"我是个未亡人,公公婆婆也都不在了,只剩一个女儿。"
她抬头祈求似的望着展傲竹,"傲竹,虽然我嫁到戴家,但我发誓,我一直没忘记你,真的。你始终是我心中唯一的男人,她垂眸从眼硷下觑视他。"傲竹,戴家家业不小,我一个女人家实在有点撑不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
"爹爹,好冷喔!"刚看完猴戏的胖胖,立即就想到下一个节目了,他一手拉拉爹亲的手,一手挣开娘亲牵着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熟食摊子。"我要吃那个。"
此时,狐狸精终于注意到旁边的事物了,她就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全身僵住,震惊地瞪着胖胖片刻后,"他……他……"她抬手指着胖胖,却呐呐的不成言语。
"我的儿子展星魂,乳名胖胖。"他的神情虽然冷漠依旧,却隐隐可感觉到一份为人父的骄傲流露在他平静的语调里。"儿子……儿子?"狐狸精瞪着那个"小一号的展傲竹"。"那你就是……就是已经……已经……"
展傲竹似乎这才想起水心的存在,他朝水心瞧了一眼。"我的妻子冷水心,水心,这位是戴夫人。"
水心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这是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叫的。
失望、嫉妒、哀怨、不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狐狸精的脸上交替出现,她盯着水心好半晌之后,才勉强挤出笑容说:"展夫人,我叫艾小茹,是傲竹的背梅竹马,所以,已经习惯直唤他的名字了,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不会在意?水心眯起眼盯着那个女人。别的女人直呼自己夫婿的名字,她为什么不会在意?何况那女人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哩!展傲竹对她这个妻子这么冷淡,却似乎对那只狐狸精有特别待遇,看样子是还有些纠缠不清的前债旧爱存在,这教她如何能忍受?说她小气也好,说她无礼也罢,她就是无法容许别的女人对她的夫婿有什么暖暖昧昧的态度,于是……
"我在意!"水心昂起下巴,大声的回答。
艾小茹尴尬的瞥向展傲竹,见展傲竹没什么反应,她只好再次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那……那我以后叫他展公子好了。"
水心严肃地点点头。"最好记住,别又叫错了。"
艾小茹垂下眼硷,以遮掩住愠怒。"你们到三定府来有事吗?"
"夫君带我们旅游,玩着玩着就到三定府来啦!"
水心这"夫君"两宇叫得是既用力又响亮,在艾小茹心里掀起一抹疼痛,贝齿轻咬,她强笑道:"既然是来游玩的,理该让我来尽尽地主之谊,我……"
"谢谢,不必麻烦了,"水心毫不客气的拒绝。"我们自个儿玩比较自在些。"
"那……"艾小茹哎着下唇,"午膳时刻快到了,请三位到我家里用膳。"她楚楚可怜地注视着展傲竹,满眼的哀求之色。"也好让我和傲……呃……展公子叙叙旧。"
不知是不是前爱难舍,真想再叙叙旧情,展傲竹竟然赶在水心开口拒绝之前答应了下来。"好。"
水心满心气怒,不满地瞪着展傲竹,可他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也是啦!那么个国色天香、温柔婉约的大美人站在眼前,他哪还顾得了她这平凡粗鲁的小妻子啊?
果真是家业不小,整条巷弄前后,就这么一户人家,壮观深幽、美轮美奂,戴府真可称得上是三定府是宽敞奢华的宅邸,光是看两眼,就可感受到那种显赫傲人的宦家气势了。
在一顿丰盛豪华,却几乎会令人窒息的沉闷午宴之后,艾小茹又强留他们在偏厅喝茶,在艾小茹不断的谈述往事时,胖胖喊困了,艾小茹又坚持要让胖胖在府内厢房睡午觉,展傲竹依然是一口就应允了。水心实在不明白他安的是什么心,难道他真想旧情复燃吗?父子俩在婢女的带领下离去了,因为向来都是由展傲竹哄略胖胖睡午觉的。
偏厅里,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龙眼对荔枝,彼此的敌意逐渐升高,妒意的火花在空中辟啪作响,眼看着戴府就要燃起大火了,突然……
"我和傲竹曾是互许终身的青梅竹马。"艾小茹突兀地开口道。"展家和艾家是世交,又是邻居,所以,几乎从我们会走路起,就在一起了。"
她如梦似幻地轻叹。"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时候的他,开朗且快活,我们在一块儿玩、在一起吃、也一同念书。八岁时,他就发誓长大后要娶我,我们一同许愿要做对神仙眷侣。"
水心毫不隐瞒她的醋意,"可是你背叛了他,对不对?"她愤怒的指控。"这样你还有什么好炫耀的?还有什么资格跟他叙旧?"
"那不能怪我!"艾小茹闻言,脱口辩驳。"那真的不能怪我!只能怪……怪命运作弄……"
"是喔!"水心嗤笑。"很多人都像你这样,做什么事都要怪罪命运,从不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不明白……"艾小茹黯然叹息。"展家是官宦书香世家,历代祖先都曾在朝为官。但他父亲却对做官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宁愿在念书之余,去做做生意,也不思在官场上与人勾心斗角。很令人意外的,他父亲竟然在商场上一帆风顺地攒到了大笔财富,当时展家在洛阳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可是……"
从不知展傲竹过往的水心,迫不及待地催促:"可是什么?"
"在他十岁那一年,他祖父当年为官时得罪的仇家寻上门来了,既要报仇,也觊觎展家的财富,半夜投下一张纸简,命令展爷爷必须在三天内交出展家的财富作为补偿,否则就交出命来弥补。"
水心满脸愤慨之色。"然后呢?"
"那是一群朝廷举兵多时亦追剿不得的匪徒,当时的洛阳官府更是无能为力。但傲竹的祖父一身傲骨、宁折不屈,他撂下话,说是人命就一条,要就拿去,他绝不屈服。然后,他就开始自行寻求帮手了。"艾小茹叹息。"可叹过去所有自称是展家至亲好友的人,当时却反而全急着与展家撇开关系、画清界限,免得无端惹祸上身,谁还敢去帮他啊?"
水心冷冷一笑。"包括艾家?"
艾小茹微微一窒,"那是……我……我家也……也只是……只是读书人家,哪……哪有什么力量帮得上忙啊?"她吞吞吐吐的辩解。
水心再次嗤然冷笑:"后来呢?"
艾小茹蹙起双眉:"大家全劝展爷爷低头,但展爷爷表示,如果他低了头,不就让匪徒更为嚣张了吗?所以,他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是没想到……没想到……"瞧见艾小茹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恐俱凄惨,水心不由得又焦急地催促道:"没想到什么?快说啊!"
艾小茹抖着唇,双眼布满恐惧。"那……那一夜刚起二更,隔壁展府传来的狂笑辱骂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而后我躲在被窝里头抖着,倾听展府不绝于耳的悲嚎哭叫与哀求告饶声,最后天将明时,展府便起了一场大火,一场将整个展府全化为灰烬的大火!"
水心闻言,全身发冷。
"展府……"艾小茹的泪水簌簌流下。"全府上下,包括佣仆婢女共一百零九条人命,就这样全没了,连尸首都饶成灰烬了!"
水心震骇地猛抽一口气。
"原……原以为只是……只是会牺牲展爷爷一条命的,没想到……没想到展府全被……被灭绝了!"艾小茹哽咽不已。"我还听到大人们在说……说傲竹的母亲和姊姊们都被……被残暴的轮奸了,包括他那个才……才七岁的妹妹,她们的哭叫声传……传遍了整条大街!"
水心惊得无法出声,一颗心更好似被千刀万剐般疼痛。难怪他如此寨酷无情,如此冷漠寡绝,仅只十岁幼龄,便亲眼目睹亲人被奸淫残杀而无法救援,这是何等惨痛的经历!
艾小茹又饮泣片刻后,才慢慢收起泪水。"我一直伤心了好几年,然后,我父母便替我定下了戴家这门婚事,父母之命,我无法反驳,更何况,当时我以为傲竹他也没了。"
"借口!"水心冷眼斜睨她。"要是我,我会终生不嫁,守着我的诺言和我的受,如果你真爱他的话。"
"我是真爱他的!"艾小茹大声抗议。"我是真爱他的,可是我父母逼我……"
水心冷笑。"只要你自己够坚定,谁逼得了你?"
艾小茹咬咬牙。"你未曾面临过我的处境,你当然能这么……"
水心翻翻白眼。"算了,谁是谁非,各自心里有数。"
艾小茹怪异地看了水心片刻后,又慢吞吞地开了口。"在我二十岁那一年,也就是在戴家来迎娶的前三天,傲竹来找我了……"
水心瞪她。
"他……他说他来实现他的诺言,他要来……娶我……"水心心中发寒、浑身战栗,直瞅着她瞧。"我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逃过那场浩劫的,但是我好兴奋他还活着,也好高兴他没有忘了我,还爱着我……"
一丝鲜血从心中的创口缀缓流下,水心强忍着刀割般的痛楚。
"但是,戴家迎亲在即,我不能就这样……"
"狡辩!"水心怒喝,为自己,也为展傲竹。"你是担心展家财富俱失,不能给你好日子过了,对不对?你对他的爱尚不足以让你愿意陪他过苦日子,对不对?"
艾小茹迅速的回避开双眼,嗫嚅道:"不……不是那样……"
"老话,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水心沉着脸。"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何目的?"
艾小茹凝视着水心,"傲竹是个专情的人,他一定还爱着我,"她淡淡一笑。"而我的丈夫已死,如果……"
水心双手紧握。"你要我让位?"
"如果你愿意,那是最好,毕竟你心里也了解他并不爱你……"艾小茹狡诈地笑笑,"抱歉,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直说。"
水心难堪地白了脸。
艾小茹又窃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退让,我答应你会好好疼爱胖胖,若是你不愿意。那也不打紧,男人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水心眯起眼。"你会愿意委屈做妾?"
"这样正好可以证明我爱他的程度啊!况且……"艾小茹再度狡猾地笑笑。"他可能舍不得委屈我,届时,或许是两头大的情况哩!"
水心明白她说的是事实,心不禁愈来愈冷了。或许从常德县之后,展傲竹对她的态度是改善了些,但也设什么特别的徽兆.以显示他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存在。她原先还冀望在旅游途中,他会对她有些感情的表示,结果现在才想到,他找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胖胖而已,为了儿子,她知道他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对她低头、对她好些,而这些,完全不是针对她,只是为了儿子而已。真悲哀!
"如何?"艾小茹催促道。
水心抬眼平静地看着她。"他对你表示过了吗?"
"他还投有机会说啊!"艾小茹说:"只要给他机会,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开口的。"
"是吗?"水心淡淡地道:"他似乎对你并不怎么热切嘛!"
"我想,他是有一些怨恨当初我没有放弃一切嫁给他吧!"艾小茹仅恼地叹口气。"不过……我毕竟是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他不会放过这个拥有我的机会的。"
水心凝视着她,沉思半晌。
"等他真的有所表示了,我再来告诉你我的决定吧!"
他的表示在他已经够多了!
他答允从客栈搬进戴府住,因为艾小茹说这样才方便叙旧。他也答应多留些时日。因为艾小茹说她寂寞的女儿倩儿,希望胖胖能多陪她玩一阵子。他也应允艾小茹带女儿和他们一起出游,因为艾小茹说她一个女人家不好没个男人陪伴出门,所以,可怜的倩儿几乎没有出外游玩过。他甚至相当容忍倩儿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以展傲竹孤僻的个性来说,这些都已经是相当明确的表示了。但水心不肯就此认输,她依然死死的抓住心中残余的一点希望,她要有明白的证据,好证明展傲竹的心中真的仍然深爱艾小茹。那时候,她自然会做她应该作的选择。
八岁的倩儿是个很聪慧的小女孩儿,她自然看得出来娘亲对那位展叔叔情有独钟,而她自己也很希望有这么一个俊美潇洒的后父。
敏感的她立刻发现到,展叔叔疼爱的儿子胖胖是关键人物,所以,她竭尽所能地讨好胖胖,更用尽心机让展叔叔了解她和娘亲有多么疼爱胖胖。
而展傲竹的反应如何是看不出来啦!因为他始终维持着一张冷漠面孔,但胖胖就不同了,他们整天腻在一起、玩在一块儿.胖胖成天倩姊姊长;倩姊姊短的,他不再缠着娘亲,也不再腻着爹爹,只要有倩儿陪着,他就很快乐了。
这一日,倩儿使计让水心去帮他们做那种"外面买不到,飞得特别高、特别远"的纸鸢,等水心一离开,她又怂恿展叔叔和娘亲一起出去买零食给胖胖。正埋头在研究该怎么让陀螺转得又稳又久的胖胖突然抬头,他看见爹亲出去的背影,便忙着叫住艾小茹。
"姨姨,你们去哪儿?"他歪着头打量一身精致俏美打扮的艾小茹。"是不是爹爹要带你去飞飞?"
飞飞?
艾小茹茫然不解,但她急着追上展傲竹,便顺口答道:"对.对,你爹爹要带我去飞飞。"而后就匆匆追上去了。耸耸肩,又低下头专心在玩他的陀螺上了。
当水心拿着纸鸢来时,胖胖玩陀螺正玩得起劲,欢乐的笑声充满整个庭园,哪还有空理会她和她的纸鸢。水心不觉怅然若失,现在儿子又不希罕她了,如今展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迷上戴家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那她算什么?以前胖胖缺了娘会呼天喊地,可现在如果她不见了,他肯定没知没觉。好凄惨啊!
"胖胖,你爹爹呢?"水心随口问道。
"爹爹带姨姨去飞飞了!"
水心浑身如遭雷击似的一颤,而后冲上前猛然抓住胖胖。"胖胖,你说你爹干嘛去了?"
"娘,痛痛!"胖胖苦着脸叫道。水心一点儿也没放松,大叫道:"说!"
胖胖不满地嘟起嘴。"爹爹带姨姨去飞飞了啦?
带艾小茹去飞飞?
水心两手一份,胖胖朝娘亲装了个鬼脸后,就跑开继续玩他的去了。
而水心则直挺挺地呆立着,面色苍白,发直的目光里充满了绝望与无法言喻的哀伤。
他竟然带艾小茹去飞飞!
坐在亭里的石墩上,展傲竹静静的看着胖胖狼吞虎咽,倩儿的吃就斯文多了,艾小茹则拿着手绢儿频频为他们两个擦拭嘴角。
展傲竹眼角一瞥,看到丢弃在一旁的大纸鸢,他转头向胖胖。"胖胖,你娘呢?"
咿咿呜呜两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包拿给爹亲。展傲竹接过来后又问了一次。"你娘呢?"喝了口茶,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清清楚楚地回答道:"娘说把这个给爹爹,爹爹就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展傲竹面色一凛,迅速打开小布包。
小布包包了好几层,直到最后一层翻开,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赫然在目,上面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恭喜你,你终于找到你愿意和她双飞的伴侣了,我想,这条项链该是属于她的,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担心我,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用担心我。
天下之大,总会有我容身之处的。
第九章
月光清冷地洒在大地上,如水银流泄一地,泄在高山大泽、泄在驿道平原、泄在莽莽幽林、泄在流泉长河、泄在朦胧的大地上,而朦胧的大地将再苏醒,苏醒于阳光之下、苏醒在风和日丽之中。
就这样,日升日落、月起月沉,一天天过去、一月月过去、一年年过去,在花开花谢之中,无数的光阴与生命皆流逝了。山峦起伏着,路面崎岖着,在灰黯的天空下,远近皆是一片孤伶伶的苍茫,周围的空气里,散播着雾茫茫的气氲,极目望去,可以隐约看见一条如带似的溪流转过一座石山的山脚,往遥远处流去。
看不见人迹,山雾幽幽忽忽的飘聚在四周,因为天空的阴霾,更在人们的心头加重了那种说不出、道不尽的沉郁。苗缰化外果然是另有一分滋味。
一匹白马停在土路的尽头,展傲竹默默的往前看,脸上一无表情。坐在他身后的胖胖……不!巳经不能叫他胖胖了,将满十岁的他,像面条儿似的拉长好多,而增加的高度将他的体型也拉得瘦削了,脸上也不再有幼时那种娇憨稚气,除了还没有爹亲那般颀长的身材和冷酷漠然的气质,他跟爹亲几乎是完全一个样儿。
此刻,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往四处眨呀眨的。"爹,娘真的会到苗疆来吗?"
展傲竹揉了揉脸颊。"人家说是在这儿买到冰魄的,而且,他所形容的卖主模样,也和你娘吻合。"
"可是……"展星魂犹豫了一下。"那毕竟是将近六年前的事了,说不定娘只是经过这儿,卖掉冰魄后,又离开了。"
展傲竹沉驮了一会,又开口道:"我们总要试试看。"
展星魂懊悔黯然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当年要不是我多嘴乱说话,娘也不会走了。"
展傲竹的眼底掠过一抹忧郁,"不,是爹不好,是爹……"他没有再说下去,是微微叹息一声。
双目失神地凝注着那条不知来自何方、流往何处的清溪,展星魂沮丧地垂下嘴角。"我们找娘找了快六年.大江南北全都走遍了,可就连个听见过她的人都没有,要不是凑巧瞧见冰魄,我还真怀疑娘是不是……"
"不要再说了!"展傲竹沉声一喝。
展星魂顿时噤声,他悄悄窥视着爹亲更加阴沉的脸色好半晌。"爹,我不明白……"他小心翼翼地说:"娘为什么要卖掉冰魄?有匹马代步,不是更方便到处旅行吗?她也拿走爹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应该不会缺银子才对啊!"
展傲竹倏地合上眼。"她是想断了和我的联系。"
展星魂"哦!"了一声,没敢再问。
"那人所说的街市,应该就在前头不远了,我们到那儿后再到处问问看。"展傲竹说着,一抖缰绳,策马狂奔,在如雷的蹄声中,转过一个山坳,风呼呼地自耳旁掠过。
道路愈来愈宽阔,远处亦可隐隐看见一群屋舍棚帐,马儿自动放缓了速度,不多一会儿,已靠近街市了。那是个相当热闹的街市。有正式的店铺、有临时搭的茅屋竹棚、有用牛羊皮撑起的顶帐,也有随地摆货的摊子。贩卖的物品上至珍玉玛瑙、豹皮绸缎,下至琉璃顶貌、粗碗钢勺,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买卖双方苗汉人都有,穿着迥异的服饰、说着不同的言语,男女老幼熙来攘往,喧嚣笑闹之声乱成一片,场面混杂得紧。在这儿,马匹是无法再进去了,前面市集里的人群,摩肩擦踵的互相推挤着,突破乌云的阳光照着每一张面孔,也照着每张面孔上不同的表情。大声吃喝着、吼叫着,扰得人耳膜生茧,嘈杂的声浪似能将屋盖也掀起了。
他们下了马,展傲竹牵着马在人群外等着,由展星魂钻入人缝中打探消息。不过片刻,展星魂便一脸欣喜地钻了出来。他对父亲咕哝几句,而后两人便上马朝街市的另一头走去。
这是一栋清雅且幽静的房舍,外面用竹筒围绕着,四周是一片浓密的林丛,只有正门前一条土路通道。在竹篱内有群鸡鸭忙着啄食,还有个绑着两条小辫子,约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抱着一只小羊的脖子亲热,甜美娇憨的小脸蛋上,嘻笑嫣然,在她额心正中央赫然有一颗血红的痣。
擂鼓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小女孩愕然的抬起头,屋内也跑出一个苗装少女,她警觉地立刻抱起小女孩退至门口。
白马在竹篱前戛然而止,一大一小两条人影翻身落下,他们才刚走两步,诧异的叫声便从男孩口中发出。"爹,你看那个小妹妹的额头,她怎么也有血痣?"
展傲竹紧紧的盯着小女孩,大步走过去,而那个苗女也讶异地轮流看着他们父子俩额心上的血痣,生人勿近的告戒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展傲竹在苗女身前站定,双眸仍然片刻不离小女孩纯真可爱的小脸蛋。"她多大了?"那个有三分像他,有七分像水心的小女孩朝他娇憨地一笑。
苗女迟疑着还没说话,小女孩便举起右掌张开,"五岁。"她娇声道。
"五岁了?"男孩惊呼一声。"爹,她是我妹妹吗?"
展傲竹伸出手轻抚小女孩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笑得好可爱。"娃娃。"
"那是乳名嘛!"展星魂翻翻白眼。"她肯定是还没有名字对不对?又是说要请私塾老师.或秀才什么的给她取个好名字,对不对?"
苗女这方诧异地点点头,并回答道:"对,可是咱们这种地方没什么真正有学问的人,也没见着有这种人来,所以就这么拖下来了。"
"我就知道。"展星魂撇撇嘴。"我娘叫冷水心,娃娃的娘也应该叫冷水心吧?"
苗女又是猛点头。"是呀!是呀!娃娃的娘亲是叫冷水心没错!"
"爹呀!"展星魂转向展做竹。"好不容易啊!总算找到娘了,没想到还附送一个妹妹哩!"
展傲竹将双手伸向娃娃,苗女下意识地缩了缩,没想到小女孩也伸出手往他这边靠过来。"抱抱,抱抱!"
又犹豫了一下。苗女才将娃娃交给展傲竹把住。展星魂兴奋地看着在父亲怀抱里缠腻撒娇的娃娃,不由得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爹,该给妹妹取个名字了吧?"
展傲竹略一思索。"展宁儿。"
"宁儿,宁儿……嗯,嗯,不错,不错……"展星魂说着,又转向苗女。"请问这位姊姊,我娘呢?"
"呃!冷姑娘她上大理批货去了。"
"哦!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再一、两天吧!"
闻言,展星魂有点泄气。"还要再一、两天啊?我好想见见娘喔!"
"六年都熬过来了,你还在乎这一、两天吗?"展傲竹说完,便抱着女儿进屋去了。
展星魂立刻又振奋起来。
是啊!六年都熬过去了,哪在乎这一、两天,只要能见着娘,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两度日月轮转,二十四个时辰的云散风飘,时间过得快,一生的时间也不过眨个眼就过去,又何况是两天的日子?
此刻,正是凌晨曙光初起时分,两匹骡子在幽静中达达走来,一匹骡子上坐着一位俏丽少妇,另一匹则满载货物,还未到竹篱前,少妇便诧异地张大了眼,紧盯住篱笆前那匹神骏的白马。
"奇怪,那不是冰魄吗?怎么会在这儿?不会是自己跑回来的吧?"她咕哝着,同时加快了骡子的脚步。片刻后,她在箩前翻身下来.边奇怪地端详那匹酷似冰魄的白马,边朝屋舍叫着。"娃娃,娘回来啦!娃娃,来看看娘给你买什么回来了!"
门咿呀一声打开,少妇回头望着门口,期待女儿冲出来欢迎她,却没想到冲出来的不是她那小小的女儿,而是一个大大的男孩。
"娘,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等您等了好久啊!"
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少妇震惊地猛抽一口气,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直冲到她面前来的大男孩。"你……你……"
展星魂委屈地噘了噘唇。"娘,我是胖胖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怎么会不认得,他跟他多长得一模一样啊!只是她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在作梦罢了。水心的眼圈儿早红透了,她抖着手摩挲着展星魂的五官。"……你……你长大了……"
泪珠儿扑簇簇直落,展星魂哽咽地道:"娘,您好狠心喔!居然不要胖胖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正待将儿子搂进怀里的水心,眼角余光一瞥,赫然发现那个牵着娃娃的男人,心中一凛,她一声不吭,下意识地转身便想要进,再也顾不得儿子或女儿了。
可她才刚踏出一步,便被人一把抱起,她正想挣扎,赫然发现自己正腾空飞起,她谅呼一声,手臂本能地紧紧攀搂住抱着她的人的颈项,连带的双眼也紧紧闭上了。片刻后,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吹过,晨间清新的空气丝丝钻入她的鼻内,她咬咬牙,双眸猛地张开,同时往旁边一瞧……另一声惊叫传来,她将双臂收得更用力,两眼也闭得更紧,整个人直往展傲竹的怀里钻。
她也会轻功,但是,她仅是能够跳上一层楼高一些,飞掠时不到一丈便要点地借力一次,哪能像他这样,高高的飞腾在空中,每十五丈以上才借力一次,而踏点的还是柔嫩无力的树梢尖可她现在在特别高大的滇油松上翱翔,那不只三、四层楼高的浓密松林在她身下如闪电般的向后退去,就像鹫鸟般在空中飞翔,更有如驭风而行的仙人。
水心心中倏然一震。他正在带她飞飞?她的双眸蓦地大睁,展傲竹也正俯首望着她,两人的视线霎时交缠不解,四眸相对长久。
"除了娃娃,我从来没有带任何女人飞飞过。"他突然说,声音低沉感性。"你是第二个。"
水心一愣,立即脱口道:"那艾小茹……"
"没有,我从没有带她飞飞过,是胖胖误会了。"水心轻轻的啊一声,她相信他,因为他从不说谎,但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垂下眼睑,嘴里嗫嚅地道:"你……还爱她吗?"
"我从没有爱过她。"
"耶?"水心愕然的抬眼道。"怎么可能?你们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展傲竹抬起脸直视前方。"那不过是一段不成熟的幼稚感情,只是单纯的喜欢,连爱都称不上,或许当初如果有机会继续相处下去,我们终究会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但是,没有让它成熟的机会我们便分开了,而时日一久,连那份喜欢也逐渐消失了。"
"可是,后来你又去找她,而且还说要娶她哩!"水心颇为吃味儿地说。
"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做过的承诺一定会遵守,是她先毁了誓约,那便解了我的束缚了。"
水心"哦"了一下,而后抬眼偷觑他。"那你干嘛见到她就那么激动?"
展傲竹双眸微显迷蒙。"她令我想起我死去的亲人。"
水心闻言,愧然的垂下眼,但不久后又猛然抬起头。"可是,你一直表现得很舍不得离开她似的,她一找你叙旧,你就跟她走,你不爱跟我说话,却跟她一大箩筐一大筐地聊个不停。"
"我怀念我的亲人,可是时间太久,好多事情都淡忘了,连他们的长相我都几乎不记得了。"他抑郁凄然地说着。"只有在跟她聊起往事时,在她的提醒下,幼时的记忆才又一点一滴的寻回来,而他们的面容也再度清晰起来。"
再次"哦"一声,水心的睫毛眨呀眨的。"你真的不爱她?"
"从来没有。"他坚决且肯定的回答。
依恋地靠在他宽阔结实的的脸上,怀念地嗅闻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水心轻声地问:"离开她,你一点也不会舍不得?"
"不会。"
沉默片刻后,水心又问:"这次你找我找了多久?"
"从你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展傲竹淡淡地道。
"啊?"水心呆了呆,讶然道:"六年?"
他没说话。
"艾小茹竟然连一天也没能留住你吗?"
他依然沉默无语。
眼珠子转了几圈,水心试探地再问:"难道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她的近况?我记得她丈夫家那边有好些个亲戚都在觊觎她继承的财产哩!而且……而且,我看得出来她也是真的无法忘情于你!"她着着他的下颚。"所以,若是……若是你想要她做妾,也许我……"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是苦是甜,都该由她自己去承担,无论她的未来会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我有你就够了。"他淡然坚决地说。
水心审视他半晌,"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她不满地抱怨。
他垂眸扫视她一眼。"二十年来养成的个性,已经定了。"
她不自觉的沉默了,这时,隐隐的雷声撼入心弦的传来,她不自觉地转头朝声音方向望去。不远处有两座诡异的驼峰,而驼峰之间有滚滚的激流垂落,流水垂落之处,水泄翻荡,波涛如啸,不但浩大雄伟,更有一股令人心颤神醉的威慑力量。太阳已然高挂,七彩的嫣红投映在那条汹涌流荡的水帘上,映射着缤缤纷纷、异常绮丽的光芒。
水心望着那道愈来愈近的瀑布,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爱我吗?"
"我爱你。"
水心温馨甜蜜又满足喜悦地笑了,"我也爱你。"她回过头来,羞涩地说。
"我知道。"
片刻后,他抱着她坐在一块奇形怪状的灰黑色岩石上,两人依偎着观赏那如千军万马奔腾冲刺般的激流,浓重的水雾,像一张有形的帘幕,幽幽的弥漫在四周,自这层水雾里注视日光反映出的光彩,像由一个厚厚的水晶里望向朝阳,美得朦胧、美得迷茫,还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浪漫。
"你注意到了吗,这是你头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耶!"
"注意到了。"
"你以后也保持这样好不好?"
无声。
"好不好?"
无话。
"展傲竹,你到底听到我的话没有?"
无息。
稍后,在一大片浓密的松林顶端,隐隐传来阵阵咒骂声。"我警告你,展傲竹,不准你再这样装哑巴了!"
"你这混蛋!刚刚还有那么多话,为什么现在一个字儿也没了?"
"展傲竹,我坚决抗议,我不要一辈子面对一个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丈夫!"
"展傲竹!你这聋子、哑巴!我警告你……"
"展傲竹……"
终曲
江湖传言,消失武林多年的狂书生重现江湖,并与妻共辔行走江湖,身边有两个子女相伴,一个是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标致小姑娘。
狂书生寒酷不改、狂傲依旧,一身武功仍是足称武林第一,走遍江湖无人敢触其锐锋,除了……
"我不管,他们是侠义世家耶;遇逢劫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水心凶恶地猛敲桌面,引起饭馆其他食客的侧目,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告诉你,济危扶倾是侠女应试做的事,我非做不可!"
展星魂和展宁儿相视一笑,娘又想行侠仗义,实现她的侠女美梦了!
展宁儿憋住笑,轻咳两声。"爹,这个……听说西湖的风景美得很,我们顺便去看看也好嘛!"
展睡魂也忙帮腔道:"对啊!爹,宁儿没看过西湖,咱们带她去看看嘛!"
展傲竹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地端起酒……
水心一把抢过来仰头喝下,挑衅地将空酒杯放回他面前。展傲竹连瞄她一眼也没有,迳自提起酒壶注满酒杯,再次端起。水心又一次伸手过去,却抓了个空,顿在半空中,她瞪眼看者展傲竹悠哉悠哉地仰头喝下酒,低咒不已。但是,她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她依然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展星魂和展宁儿也在一旁苦口劝说,然而,展傲竹似乎是吃了秤钝铁了心,他始终是不言不语地喝着他的酒。
终于,水心住了口,她眯眼注视展傲竹良久,忽地一声不吭的转身便走。
望着娘亲忿忿离去的背影,展星魂咕哝道:"爹呀!今儿个晚上可要注意者点儿,娘肯定又要溜啦!"
展傲竹没出声,仅是点点头。
展宁儿不由得大叹一声。"爹呀!我真不懂,你就直接答应娘就好了嘛!干吗每次都要这样你跑我追的呢?"
展星魂唉了一芦,"你就不懂了,宁儿,这叫夫妻情,有吵才有和嘛!以娘的性子,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可受不了,非得这样子吵吵闹闹、跑跑追追的,她才会感到生活有趣,也才会觉得爹是疼爱重视她的,所以,爹也就顺者她的心想去做啦!"他转头朝展傲竹贼兮兮地一笑。"对不对,爹?"
展傲竹没说话,但他眼底隐隐掠过一抹笑意。
展宁儿又叹了一声。"天啊!这样不累吗?"
"只要娘不累,爹当然也不会累罗!"
"可是人家累了嘛!"展宁儿垮着脸。"打一开始就这样,娘一溜出家门,爹就带着咱们追上去。其实,一家人到外面来游游逛逛的也是不错啦!可娘只要一看到什么不平事,就非得插上一脚不可,让爹帮忙,爹就装哑巴不理她,然后娘就自己溜去帮忙,接着爹又带着咱们追上去帮忙。总是这么跑跑追追的,就为了她那个可笑的侠女志愿,可怜我什么都没玩到,真是好冤枉啊!"
"认命吧!宁儿。"展星魂摆出一副夸张的哀怜神态。"现在爹就宠着娘,我们全不在他眼里罗!"
"对喔!爹都不疼我们了啦!"展宁儿嘟着嘴,瞟着爹亲。"现在爹的眼里只有娘了嘛?"
由着儿女连声抱怨,展傲竹却是无声无语,依然老神在在地喝他的酒。
是啊!孩子都大了,他想,该是让她实现侠女梦想的时候了。
狂书生寒酷不改、狂傲依旧,一身武功仍是足称武林第一,走遍江湖无人敢触其锐锋,除了……
"我不管,他们是侠义世家耶;遇逢劫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水心凶恶地猛敲桌面,引起饭馆其他食客的侧目,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告诉你,济危扶倾是侠女应试做的事,我非做不可!"
展星魂和展宁儿相视一笑,娘又想行侠仗义,实现她的侠女美梦了!
展宁儿憋住笑,轻咳两声。"爹,这个……听说西湖的风景美得很,我们顺便去看看也好嘛!"
展睡魂也忙帮腔道:"对啊!爹,宁儿没看过西湖,咱们带她去看看嘛!"
展傲竹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地端起酒……
水心一把抢过来仰头喝下,挑衅地将空酒杯放回他面前。展傲竹连瞄她一眼也没有,迳自提起酒壶注满酒杯,再次端起。水心又一次伸手过去,却抓了个空,顿在半空中,她瞪眼看者展傲竹悠哉悠哉地仰头喝下酒,低咒不已。但是,她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她依然叽哩呱啦的说个不停,展星魂和展宁儿也在一旁苦口劝说,然而,展傲竹似乎是吃了秤钝铁了心,他始终是不言不语地喝着他的酒。
终于,水心住了口,她眯眼注视展傲竹良久,忽地一声不吭的转身便走。
望着娘亲忿忿离去的背影,展星魂咕哝道:"爹呀!今儿个晚上可要注意者点儿,娘肯定又要溜啦!"
展傲竹没出声,仅是点点头。
展宁儿不由得大叹一声。"爹呀!我真不懂,你就直接答应娘就好了嘛!干吗每次都要这样你跑我追的呢?"
展星魂唉了一芦,"你就不懂了,宁儿,这叫夫妻情,有吵才有和嘛!以娘的性子,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可受不了,非得这样子吵吵闹闹、跑跑追追的,她才会感到生活有趣,也才会觉得爹是疼爱重视她的,所以,爹也就顺者她的心想去做啦!"他转头朝展傲竹贼兮兮地一笑。"对不对,爹?"
展傲竹没说话,但他眼底隐隐掠过一抹笑意。
展宁儿又叹了一声。"天啊!这样不累吗?"
"只要娘不累,爹当然也不会累罗!"
"可是人家累了嘛!"展宁儿垮着脸。"打一开始就这样,娘一溜出家门,爹就带着咱们追上去。其实,一家人到外面来游游逛逛的也是不错啦!可娘只要一看到什么不平事,就非得插上一脚不可,让爹帮忙,爹就装哑巴不理她,然后娘就自己溜去帮忙,接着爹又带着咱们追上去帮忙。总是这么跑跑追追的,就为了她那个可笑的侠女志愿,可怜我什么都没玩到,真是好冤枉啊!"
"认命吧!宁儿。"展星魂摆出一副夸张的哀怜神态。"现在爹就宠着娘,我们全不在他眼里罗!"
"对喔!爹都不疼我们了啦!"展宁儿嘟着嘴,瞟着爹亲。"现在爹的眼里只有娘了嘛?"
由着儿女连声抱怨,展傲竹却是无声无语,依然老神在在地喝他的酒。
是啊!孩子都大了,他想,该是让她实现侠女梦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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